“這樣你們帶著這繩子，就能感覺到小姐姐我了，我也能夠感覺到你們。”
“你們說，這樣好不好？”
我說著伸手摸了摸大寶的腦袋。
他圓滾滾的頭上，全是傷口，而且因為死後腐爛的關係，頭發被我輕輕一碰，就掉了。
冰冷的觸感，但是還是讓我滿心感動。
“小姐姐，你真好。”
大寶高興的看了手上的繩子好久，然後看著我笑出了聲，“我好喜歡這個。”然後將頭繩湊到了鼻子下麵聞一聞，“是香的，小姐姐，這個是香的，跟我們身上的氣味不一樣耶。”
“笨蛋，小姐姐是人，我們是鬼，人身上當然是香的，你還記得嗎，媽媽身上……”
二寶在一邊鄙視了大寶一眼。說到了一個詞，然後猛地閉嘴。
大寶看著二寶，沉默。
三個人之間的沉默有些怪異，但是，全都是因為那一個詞。
媽媽。
“好啦好啦，以後我會保護你們的，不過在這之前，你們要告訴我，為什麼要跟上範琳琳？”
好像就是從那個墳包過去的時候被這三個小鬼纏上的，他們為啥要纏著範琳琳？
就因為範琳琳以前可能墮過胎？
這……
“因為她身上有東西會唱我媽媽以前唱過的歌！”
二寶心直口快答了一句。
大寶埋怨的看了二寶一眼，但也沒說什麼阻攔的話。
我聽了，一愣，卻猛地想起了被範琳琳摔壞的那個手機裡傳來的昆曲的聲音。
這三個小鬼說，那是他們媽媽經常唱的……
那他們的媽媽……
“那你們知道你們的媽媽，叫什麼名字嗎？”
我試探著問了一句，然後看著被範琳琳摔碎的手機，“你們還記不記得，自己是怎麼死的？”
我知道這個問題可能有點殘忍，但是。我如果不問清楚，我覺得有些問題，我可能永遠都弄不清楚。
大寶搖了搖頭，手裡把玩著我戴在他手上的頭繩，眼神失落的搖了搖頭。
“五陰村的鬼魂，大多，都不記得自己從哪裡來的，就跟，我們也不知道以後會怎樣一樣。”
說著他站到了一邊，伸手指著這條小路的一頭，說道，“小姐姐你知道嗎，我們三個，隻能在這條路上活動，因為我們一出去，就會被抓走。”
說著，他用手在地上畫出了一條小路一樣的圖畫，指著小路，自言自語道“媽媽說。不聽話的孩子，會遭殃的，我們聽話，不從這條路走出去，所以他們抓不到我們。”
“把你們抓走？是誰要把你們抓走？”
我心裡一顫，想到這件事可能跟聞言之跟我說的煉陰煞的事情有關。
五陰村的鬼魂都記不起自己從哪來要去哪有，也就表示他們作為鬼怪的根本他們就記不住，所以有的含冤而死的怨氣根本就消散不了。怨氣消散不去，日複一日的在這個村子裡累積，然後所有鬼怪體內的怨氣就像孩子一樣被養大，然後，被抓走煉成陰煞。
看來，這五陰村的存在，就是一個陰謀。
幾乎不受控製的，我感覺自己已經被卷進了這個陰謀裡麵。
“告訴小姐姐，小姐姐會保護你們的。”
我蹲下身子，將三個小孩籠到跟前，望著他們，“那些人是不是大壞蛋？”
“謝謝小姐姐。小姐姐是個好人，這些事情不能告訴小姐姐，不然小姐姐你會有危險的。”
大寶搖頭不肯說。
我看向二寶，二寶也一頓搖頭，靠著大寶，三寶更彆說了，一直盯著昏倒了的範琳琳，眼神惡狠狠的，看來，他真的是有夠恨範琳琳這種打胎的人的。
想來，他也應該是在肚子裡才七八個月被殺死的吧。
“那你們，以後會在這裡等我嗎？”
不知道怎麼的，對著三個小鬼，雖然他們是鬼，但是我還是覺得忍不住的讓我內心一軟。
“小姐姐以後會經常來看我們嗎？我們就在這條小路上，我們等著小姐姐。”
大寶雀躍，一張慘白慘白的小臉上寫滿了高興。
我點頭，伸出手指跟大寶二寶拉了勾，表示自己一定會經常來這裡看他們的。
畢竟我在五陰村還要支教兩個月。
“小姐姐，天就要亮了，你快帶著那個壞蛋女人走吧，小姐姐你要記住，在這個村子裡，天黑下去的時候，還有就是天要亮的時候，是最危險的，不要出門，一定不要出門。”
大寶說著天要亮的時候我才發現，天空一處真的已經泛起了魚肚白。
而我，竟然渾然不覺。
天亮了，在第一聲雞鳴之前，這些小鬼都要躲起來，不然……
我點了點頭，再摸了摸他們的腦袋，然後走到了範琳琳身邊，將暈成了死豬一樣的範琳琳拉了起來，架在肩膀上就要往前走。
“小姐姐，這個女人，活不長。”
就在我轉身跟三個小鬼說再見的時候，二寶站在大寶身後，畏懼的看著我，不，應該是畏懼的看著範琳琳，“她本來就是要死的人，小姐姐還是不要跟她一塊兒玩了。”
這三個小鬼都不喜歡範琳琳，我也不喜歡。
於是點了點頭“她就是個大壞蛋，但是小姐姐我不是大壞蛋呀，哎，我不能見死不救呀，是不是？”說著我對三小鬼笑著眨了一下眼睛。
大寶燦爛一笑回應我“小姐姐你說得對，媽媽也是這樣告訴我們的，我們窮，但是要善良，一定一定不要害人。”
“但是我們不害人，彆人就會害我們！哼，媽媽撒謊，她說人都是好人，才不是！”
二寶聽了大寶的話，一下子怒了，氣哼哼的嗬斥了大寶之後，看了我一眼往一邊的屋子裡跑了去。
三寶有些懵逼的看著大寶跟二寶，嘴裡還含著那一截臍帶。
大寶看了我一眼，我對他點了點頭，示意他快去追二寶。
三個小家夥就這樣前後消失在了我的視線裡，這個時候，天還沒有太亮，但是我感受到了四周降溫的那股子陰氣又濃厚了起來。
我扛著範琳琳，想要早點走回她住的地方去。
而就在我轉身走開的時候，咿呀一聲的，我身後好遠的地方，那個被摔掉電池的手機，又發出了一聲悲愴泣血的唱聲。
我站立在原地，看著在我背後那愈發濃鬱的黑色，什麼都沒有做，而是轉身，再也不回頭的走開。
往前走。不回頭。
我咬牙，想著我奶奶當初與我說的一句話，告訴自己無論之後聽到了什麼看到了一定不要回頭。
隻是這條路，我好像一直走不到頭。
我就像是魔怔了一樣的扛著範琳琳，不停的走，不停的在原地踏步一樣的走。
而該死的範琳琳醒都不帶醒一下的，害得好幾次我還以為她媽的是不是死了。
一直走，直到我感覺到我的腳都起了泡，然後水泡又被磨破，痛得不能自已但是還是停不下來，揮汗如雨。
我覺得我一定是闖了鬼了。
在我們老家那邊，有一種魔怔叫道路鬼，隻要撞上了，就能在原地兜兜轉轉兜兜轉轉一晚上，永遠都走不到頭。
我他媽現在的情況可不就是那種。
我內心煎熬，隻盼著能快點聽到雞叫。
因為這種魔怔會在第一聲雞叫響起的時候自動去除。
果真，就在我覺得我再走下去就要喉嚨發乾活活渴死的時候，第一聲雞叫在我耳邊響起了。
然後，我眼前的路這才清晰了起來。而四周陽光升起來的時候，我才發現我他媽的扛著範琳琳在我們住的那個院子前麵的小路上走了一晚上。
我再也扛不住範琳琳了，拎著她的胳膊就是一甩，把她甩到了路邊，而我自己也體力不支的倒了下去。
倒下去之前，我仿佛看見一個長發齊腰的女人穿著火紅的衣服，大著個肚子，一手牽著一個小孩，對著我笑。
她手裡牽著的兩個孩子也在對我笑。
隻是，他們長啥樣，我真的是再也看不清楚了，一晚上沒睡，加上扛著豬一樣的範琳琳走了半晚上，我他大爺的真的是，一點都動不了了，也不知道這樣在地上躺了多久，直到有人推我不斷的推我的時候，我才恢複了一點神誌，但是即便是這樣，我也是試著睜了好幾次眼睛才徹底睜開眼。
看見了湊在我麵前關切的看著我的陸雲。
然後我一個激靈的從地上做了起來，發現我躺的地方是一塊草坪，可不就是我發現範琳琳的時候的那塊草坪麼。
我環顧一下四周，可是四下根本就沒有範琳琳那個女人的蹤影了。
媽的去哪了。
“範琳琳呢？”
我揉了揉有點痛的腦袋，問著陸雲。
四下有村民圍觀，但是我覺得他們看著我的目光都有點怪異。
就像是，看著什麼可怕的東西一樣。
我也不知道他們為啥會這麼看我，是覺得我一個人在外麵睡了一晚上沒被鬼給吃了很奇怪？不過五陰村的村民一個個都可怕的不能再可怕了，還用這種目光看我？真是五十步笑百步吧！
“你現在還管範琳琳，我問你，這個東西你是從哪來的？”
陸雲說著從我的衣領領口裡麵扯出來一塊紅帕子，我定睛一看這大紅帕子發現上麵還用金色白色的線繡了圖案的，繡的是龍鳳交纏，仔細看著帕子，我竟然覺得有點熟悉，但是腦袋就是不爭氣的什麼都想不起來。
陸雲再敲打了我的腦袋一下“周雯漁你有沒有聽見我說話，我問你這東西是從哪來的，你說不說？”
“我他媽怎麼知道這東西是從哪來的，我昨晚上叫了一晚上的門你沒聽著呀，你是聾了還是怎麼滴？”
陸雲這人，一生氣就喜歡對人動手動腳的，特彆是對我，我特煩這樣的，於是也很不客氣的懟了回去，然後從她手中扯過那張紅帕子，在她一副吃了屎的視線的注視下，打量了一番之後道，“這紅帕子像是，喜帕呀，我怎麼知道這帕子是怎麼來的，難道不是誰家結新媳婦用的？你找我？找錯人了吧？！”
細看之後我才發現這東西不是什麼手帕，而是農村結新媳婦的時候新媳婦腦袋上要蓋的紅蓋頭。
我再仔細的摸了一把這紅蓋頭，發現這布料很粗糙呀，一看就不是什麼好料子做成的。
誰家結婚用這種布料做紅蓋頭，也是夠缺德的。
我看了陸雲一眼，她大概也是沒有想到以前躡手躡腳怕這怕那的我會這麼直白的反駁她吧，所以一瞬間還沒反應過來。
“這，這紅蓋頭我認得呀！”
就在這時候。十分寂靜的村民群眾裡麵響起了一聲帶著顫音的喊叫，“這不是村西口老匹夫張鐵匠當初在山下買的媳婦兒蓋的那一張紅蓋頭麼？”
這樣一聲之後，人群裡麵立刻沸騰了起來。
我注意到，那人這樣一說之後，這群人看著我的目光裡麵，夾雜著的恐懼就更多了。
我感覺，這其中有事兒呀！
而且，還不是小事兒！
而且之後還有人要議論，我分明是聽到那些議論聲被蓋了下去，聽不出個所以然來，
我一把抓住紅蓋頭站了起來，看著他們“張鐵匠在哪？”
被我問住的那人一愣，然後很害怕的指了指身後。
他指著的那個地方我知道，就是村口的方向。
村口往西，就是那張鐵匠的住所了是吧。
我捏著那蓋頭就要往那方向走去。
但是身後陸雲一把抓住了我“周雯漁你抽什麼風，你給我站住！”
“就是呀，女娃子，那張鐵匠家裡，去不得，去不得的！”
一邊，也有村民上前來勸說，“張鐵匠是個瘋子，見人就砍，你不要去呀！”
“就是就是，還吃人捏！”
“當初他買來的媳婦兒的那兩個娃，不就是被他……”
有人說了這一句，然後，就像是說到了什麼不可以說的事情一樣，立馬閉了嘴。
但是這句話，我卻聽到了。
並且，還聽得很清楚。
“到底發生了什麼，你跟我說一說。”
我也顧不得陸雲的阻攔，上去就攔住了那個準備跑路的村民，“你口中的那兩個小孩兒，是不是叫大寶跟二寶？”
我想到了我在昏迷之前看到的那一幕。
我看到了一個穿紅衣服的女人牽著兩個小孩，那個紅衣服女人的肚子很大了，她的頭上蓋著紅蓋頭。
如今我醒了，這紅蓋頭就出現在了我的身上。
沒有這麼巧合的事情也恰巧說明。那兩個孩子跟這張鐵匠，有說不清的關係。
而這個村民，很顯然是知道什麼。
不，不應該是這個村民，應該是這個村子的人，對這些事情，是不可能不知道的。
但是他們偏偏什麼都不說。
在我的理解裡，他們可能是害怕惹上麻煩所以不想說，但是，我依舊想到了一個彆的原因，那就是，這些村民跟那些事情，是不是有關係。
“小女娃子，你不要為難我嘛，這個彆個家裡的事情，你讓我怎麼說的清楚嘛！”
被我攔住的那個村民一臉為難，但是，我知道，他的話都在到嘴邊了。
“張鐵匠的老婆是不是死了？死的時候。還懷著孩子？”
我看著那村民，注意到他聽了我的話之後滿臉的的震驚，很顯然，是沒想到我會知道這些。
“這下，你說不說？”
我舉著那紅蓋頭瞪著那村民，“這個村子不安寧，你們都知道，隻是你們不願意說出來，因為你們也怕，是吧？”
“隻是我告訴你，這個村子，你們的存在，都是在喂鬼，知道什麼事喂鬼嗎？就是……”
我本來是要把陰煞的事情說出來的。
因為這些人蠢到連自己是在喂鬼都不知道。
但是陸雲突然從邊上用胳膊肘給了我肚子一下。
“周雯漁，你在乾什麼，你快住嘴！”
她急了，拉不住我的她準備給秦老師打電話。
我看著她要掏手機打電話，冷笑了一下“給秦老師打電話嗎？那最好叫秦老師把易安安也帶過來，我正好要問一問易安安對範琳琳做了什麼事情。”
“你……”
陸雲聽到我說出範琳琳的名字。一愣，正在撥打電話的手急忙掛斷了電話。
她收好手機上前看著我“周雯漁，你他媽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知道呀，怎麼不知道，我知道的還不止這些呢，不過，我現在沒空跟你扯這些，陸雲，易安安做這些事兒你也知道是吧？你他媽也真是，沒人性呀。”親手將自己的同學送給一隻鬼，這他媽是人能做出來的事兒麼？反正我是做不來，也看不慣！
我扭頭看著那村民“告訴我，張鐵匠的妻子死了，埋哪兒的。”
我總覺得，聞言之就是張鐵匠的妻子。
這種直覺跟執著的支配著我的主觀思維，繞都繞不開。
“這，這，他妻子，是走丟，被，被野狼給吃，吃沒了。”
那村民支支吾吾的說著，臉色恐懼。
被野狼給吃沒了，那就是，沒屍體咯？
這下，我愈發的懷疑……張鐵匠的妻子，是不是，聞言之了。
因為，每件事情都很巧合的重合了，如果真的是巧合的話，有些說不過去了。
隻是，聽那些人的口氣，這個張鐵匠應該是瘋了好多年了，並且一直在村子裡，聞言之也是一直在村子裡，她當真就，一點都記不起來了？
而這時候，就在我要繼續追問這人的時候，背後一股涼氣竄了過來……
“周雯漁同學，你想要知道什麼，直接來問我就行了。”
一道嘶啞的聲音在我身後響起。
我聽出來了，是五陰村村長的聲音。
我一回頭，他就站在我身後。
依舊是一身黑色裝扮，帶著鬥篷的腦袋上什麼都看不到。
“我現在就在這，你有什麼要問的嗎？”
他的話語，毫無波瀾，我聽不出他到底是生氣還是怎麼的了。
總之，這是一種無論如何他都在氣場上壓過我的感覺，讓我很不爽。
既然他都開口要我問了，我自然也不客氣了，清了清嗓子之就準備開口。
但是，我還沒開口問，就聽見不遠處，一道尖叫響了起來。
再然後，有吵鬨聲從那邊傳來。
隱約的，我聽到有人在喊“不好啦，不好啦，張鐵匠死啦！！”
“張鐵匠吊死啦！就在村口的槐樹下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