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耗遠比想象中來得要早，沈均在醫院陪了沈安接近半個月，半個月來沈安的身體每況愈下，起初還能站起來走走和來查房的龐醫生或者周圍的小護士們笑著打招呼，漸漸地沈安就連睜開眼睛都變得困難。
沈均待在醫院的時間越發長了，沈安還是會拉著他的手和他講很多小時候的事情，沈安似乎對那段時光永遠抱有遺憾。
這天，沈均在咖啡店打完工照常拎著買好的晚飯去醫院看望沈安，推開病房，沈安竟然沒有躺在床上，他半坐著抬頭看著窗外，眼神裡平靜無波不知道在想什麼。
“爸”沈均喊他，病床上的人這才回過頭來看向門口。
沈安臉上緩緩綻開一個笑容，“來啦，今天工作怎麼樣？”
沈均走過去將小桌板放下然後把自己手裡的食物拿出來放在桌板上，沈安的身體已經不足以支撐他吃那些難以消化的東西了，一日三餐基本都是流食或者營養劑。
今天也不例外，瘦肉粥和一些小鹹菜，沈安喝粥沈均也跟著喝，反正沈均對於食物沒什麼太多的要求，能吃飽就好。
沈均低著腦袋呼嚕嚕的喝著粥，沈安也用小勺子一勺一勺地往自己嘴裡送，但他實在是沒什麼胃口，隻吃了幾勺便沒再動了。
他就這麼靜靜地看著沈均吃東西，嘴角不自覺地染上些許笑意。
沈均吃完抬起頭來沈安這才收回視線，察覺到沈安碗裡的東西基本沒有動過，沈均在心裡默默記下這家的粥沈安不喜歡喝，明天重新找一家。
“可以幫爸爸把那邊的包拿過來嗎？”沈安看著沈均問道，沈均順著沈安手指的方向看過去，是一個黑色的挎包，看起來有些上了年頭，使用痕跡很重背帶和邊角磨損得幾乎泛白。
沈均站起身來將那個包拿到沈安麵前，“這裡麵是什麼啊？”沈均問。
沈安拿著背包將它拉開，看著不大的一個包裡麵卻裝了很多東西，一張泛黃的相片，一個皮包，一個裝戒指的小盒子還有一些衣服和幾個筆記本。
沈安將相片上並不存在的灰仔細地擦了擦，相片已經泛黃，但是裡麵的一對夫妻臉上依舊掛著幸福鮮活的笑容，沈均認出其中一個就是沈安，另外一個，不用說沈均也猜到了那是自己素未謀麵的媽媽。
沈安枯槁的手指緩緩拂過相片上愛人的臉龐，一滴清淚不自覺地從沈安的眼角滑落，他抬手擦了擦眼淚又將相框翻轉過來，喀嗒一聲之後，相片滑落出來，在相片下麵還有一張銀行卡。
沈安將銀行卡放在一旁又將相片端端正正地放回相框，“還好，還好還在這，沒有老糊塗啊。”沈均一邊裝著相片，嘴裡一邊念叨著。
“這是……我和你媽給你準備的，你拿著，以後結婚用。”沈安裝好相片又把銀行卡遞到沈均手裡。
沈均看著塞到自己手裡的銀行卡一時間喉嚨像是被哽住了一樣，沈安賠了那麼多錢哪還有剩餘的給他？
似乎是看出了沈均眼裡的疑問，沈安歎了口氣緩聲道“你媽媽她走得早，都沒來得及看你一眼，我也沒什麼本事，不能給你好的生活，但是這些年無論再怎麼艱難我都堅持每個月給你存一筆娶媳婦的錢……”
沈安的聲音越說越緩慢，他深呼吸一口，似乎是提起了很大的精神這才繼續開口道“我怕你媽她在下麵怪我，怪我沒有照顧好你，這裡麵是……八萬塊……你彆嫌少，我……我知道我的日子不多了……”
沈均最聽不得這些因為這聽起來很像遺言，他想阻止沈安繼續說這些喪氣話，可是沈安卻搖了搖頭堅持道“我不知道還能清醒多久，但是……欠少爺和顧家的咱們不能忘，人活一世……要，要清清白白的”
聽到這裡，沈均心裡難免咯噔一下，他拉著沈安的手也不自覺地收緊，沈安似乎並沒有察覺到兒子的異常。
他繼續自顧自地說著“爸爸知道，你和少爺你們從小一起長大，感情自然不一般，可是少爺畢竟是少爺……他不肯要你也得還，這是咱們欠顧家的我們實在是……實在是欠了顧家太多太多了……我……”
他說得艱難，沈均伸手給他拍著背企圖讓他舒服一點，沈安緩了一會兒才繼續道“可是……你和少爺不會長久的，顧家那樣的人家不是咱們輕易能夠高攀的，爸爸希望你能放下……放下少爺……雖然這會很……難……”
沈安說著，旁邊的監測器突然發出警報，原本還拉著沈均的手也在此刻鬆開，沈均看著從自己手中滑落的那隻手一時間愣在原地。
豆大的淚滴砸落在地板上，醫護人員緊急趕來將呆愣著的沈均拉開，房間的簾子被拉上，龐醫生隨後趕來，他隻看了一眼站在旁邊的沈均便帶上口罩進了病房。
幾分鐘之後，沈安被推了出來，一群人拉著病床緊急趕往手術室，沈均行屍走肉般跟著跑了幾步。
不知是誰擋住了去路，沈均撞了那人一下，原本想要道歉的，可是那人卻將沈均牢牢抱住，沈均拚命地掙紮著，直到一道熟悉的聲音在頭頂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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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彆怕，彆怕，是我，是我沈均。”
沈均的眼角掛滿淚水，他茫然地抬頭看看向抱著自己的人，是顧景舟。
在顧景舟的身後，一個帶著眼鏡滿臉嚴肅的男人正看著相擁的兩人，沈安已經被推進了手術室，情況緊急，顧景舟留在醫院看著父子倆的保鏢給他打電話來的時候顧景舟正帶著人往醫院趕。
一進醫院就迎麵撞上失魂落魄的沈均，那一瞬間，顧景舟無法相容自己糟糕的心情，沈均瘦弱的身影緊緊地跟在病床邊上，可是他的腳步卻仿佛總是慢了一步，怎麼也追不上。
沈均的一雙眼睛哭得紅腫，撞進顧景舟懷裡那一瞬間，顧景舟明顯感覺到了他正在顫抖，“怪我，怪我來得太遲了。”顧景舟緊緊地摟著沈均，嘴上不住地安慰著。
身後那人看了兩人一眼然後什麼都沒說就被護士帶著去換了手術服。
手術整整持續了一夜，顧景舟幾次勸沈均去休息沈均都不為所動，他甚至不肯坐下，就這麼站在手術室門口呆愣愣地看著那道仿佛隔絕生死的門。
沈均不肯坐下顧景舟隻好陪他一起站著，他抱著沈均將人不動聲色地圈在懷裡讓沈均能夠靠著自己休息一下。
顧景舟注意到沈均手裡一直捏著一張卡片，看起來像是銀行卡的樣子，他捏得很緊，手指都因為用力而泛白。
顧景舟嘗試著讓他放鬆一些，但是沈均哪裡聽得進去，顧景舟和他說進去的那個醫生是他從國外請來的專家，獲得過許多這方麵的醫療專利和榮譽，一定能把沈安安全帶出來的。
聽到這裡沈均這才抬起頭雙眼空洞地看向顧景舟問了一句“真的嗎？”
“真的，我保證。”
隨即，一滴眼淚帶著滾燙的溫度落在顧景舟手臂上。
“顧景舟……”沈均輕聲喊了一句。
“嗯，我在。”顧景舟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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