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慶腦海中靈光一閃,脫口而出。
樊噲也被嚇了一大跳,刹那間心思電轉,西下觀望了一圈,想找機會殺出重圍。
“樊壯士勿需驚慌。”
“本侯與劉季乃舊識,他與我說過在沛縣有一刎頸之交,以屠狗為業。”
陳慶收回火槍,往下做了個壓手的姿勢,安撫對方。
樊噲迫不及待地問道“我大哥去了哪裡?”
扶蘇詫異地投來目光“先生認識他?”
陳慶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作答。
樊噲不好好在老家賣狗肉,居然跑來了鹹陽,還成了下水道裡的野人!
這特娘是什麼神展開?
是了,劉季一去不歸,僅僅留下幾句話讓鄉人代為轉告家裡。
他的父母妻兒不知該擔心成什麼樣子。
樊噲大概是受呂雉所托,前來尋找劉季的!
“劉季在為朝廷效力,平安無事。”
“你先去洗漱,回頭本侯說與你聽。”
陳慶暫時還沒想好該怎麼處置對方,揮了揮手暫且讓他離去。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樊噲拱了拱手,轉身快步離去。
“此人當是一員猛將。”
扶蘇頷首誇讚道。
“殿下好眼力。”
陳慶忽然有了辦法。
樊噲可謂赤膽忠心,一輩子都在為劉邦衝鋒陷陣。
鴻門宴上要不是他情急之下持劍盾闖入項羽的大營,哪有後來的大漢西百年風華?
可最後劉邦誅殺功臣的時候,照樣沒想放過他。
幸虧他娶了呂雉的妹妹,陳平和周勃接到命令後擔心未來遭到呂後的清算,沒敢下死手,僅僅是把他綁了押送長安。
半路上就傳來了劉邦駕崩的訊息,樊噲因此獲得呂後的赦免。
“殿下,蒙甘在朝鮮主持大局,一時半會兒無法返回鹹陽。”
“不如就讓這位樊壯士護佑您左右可好?”
陳慶笑眯眯地提議道。
“先生,此人青史留名?”
扶蘇猜出了些許端倪。
“殿下就不要打聽那麼多了。”
“微臣絕不會看錯人。”
陳慶盛讚道“為了打探兄長的下落,千裡赴鹹陽。”
“哪怕淪落為脫籍野人,棲身肮臟無比的下水道,樊壯士依舊初心不改。”
“我喚出他的名字,他第一句話就問大哥在哪裡。”
“足以證明其赤誠忠勇吧?”
“正所謂仗義每多屠狗輩,負心多是讀書人。”
“殿下儘管用他就是了。”
扶蘇笑著說“就怕樊壯士誌不在此,本宮豈能因一己之私壞了他們的兄弟情義。”
陳慶擺擺手“人心都是肉長的,殿下推赤心置人腹中,樊噲安能不效死乎?”
過了兩刻鐘左右。
洗刷乾淨的野人在侍衛的看押下重新返回。
渭河中留下了大片的汙濁黑水,許久都不曾散開。
官署中的仆婢搜集了許多衣物,也不管合不合身,挨個給他們發下去。
樊噲的體型遠超常人。
一套寬鬆的衣衫穿在身上緊繃繃的,衣袖好像要隨時要爆開一樣。
他束手束腳的根本不敢用力,生怕掙破了這件質地上好的衣物。
仆從又挑來兩擔子烙餅,誘人的香氣頓時勾起了野人腹中的饞蟲,視線一刻都不舍得離開。
“每人兩個,不許多拿。”
樊噲正在愣神的時候,兩個熱乎乎的烙餅就遞到了手中。
周圍的野人迫不及待開始狼吞虎咽,他也是餓得狠了,三兩口就把烙餅吞入腹中。
“再給他拿兩……十個。”
“樊壯士吃得下嗎?”
陳慶一首在注意他,笑容如沐春風地問道。
“無功不受祿,兩個烙餅己經足以果腹。”
樊噲一本正經地回答。
陳慶忍俊不禁“你可不如劉季甚多。”
“他帶著更役偷了本侯一匹好馬,十餘隻羊,差點就被他得手了。”
樊噲腦海中嗡的一下。
大哥無緣無故地被朝廷征發,果然有內情!
“侯爺,您如何處置……”
樊噲磕磕巴巴地問出了心中最擔憂的問題。
“本侯見他忠義仁勇,獨攬了罪責,故此格外開恩,未曾為難他。”
“你先把餅吃了再說。”
“待會兒太子殿下還有很多事情想問你。”
陳慶好言安撫道。
樊噲舒了口氣,又瞄了扶蘇一眼。
這樣兩位尊貴的人物,想來不會欺騙自己這個微末小民。
他放下了心裡的負擔,伸出雙手同時拿了兩張餅,用極快的速度往嘴裡塞去。
又是十張餅下肚,樊噲的肚子僅僅是微微鼓起。
“樊壯士還吃得下嗎?”
“再來十張餅如何?”
陳慶笑吟吟地問道。
樊噲抹了抹嘴角,支吾著不好意思說話。
“給他十張餅,再來一壇酒。”
陳慶衝著身後的婢女吩咐道。
在眾人驚異的目光中,樊噲一個人大快朵頤,連吃了二十二張烙餅,又將酒水喝得一乾二淨,方才滿足地長歎一聲。
陳慶笑道“名將廉頗一飯鬥米,肉十斤,樊壯士亦不遜色分毫。”
樊噲羞紅了臉“不瞞侯爺,小人三日未食,故此吃得多了些。”
陳慶好奇地問道“你來了鹹陽多久?怎會淪落至此?”
一說到這裡,樊噲滿肚子苦水。
“小人來鹹陽大半個月了。”
“因為盤纏用儘,被店家趕了出來。”
“之後……本想重操舊業,奈何……鹹陽風物與沛縣大不相同。”
“小人不小心觸犯了律法,隻能遁逃於下水道中暫避。”
陳慶差點笑出來。
好一個鹹陽風物與沛縣大不相同。
你是偷狗被人發現了吧?
在沛縣的時候,有劉季這個亭長,蕭何這個縣吏給你撐腰,即使偷狗被人發現了也奈何不得你。
沒想到鹹陽百姓可不慣著你毛病。
發現盜狗之舉後,立刻就報了官。
樊噲恥於自己的出身和行徑,羞愧地低下頭,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風起於青萍之末,浪成於微瀾之間。”
“本侯方才倒是想起一樁舊事。”
“暫居代郡之時,我以刮土硝製冰為生。”
“誰知道有一回心急,撩開草簾後茅房裡居然蹲著個婆娘。”
“她見著我愣了一下,隨即哇哇大叫。”
“本侯被眾多鄉鄰追出了好幾裡地,連鞋子都跑掉了。”
陳慶笑著說“若是早識得樊壯士,咱們兩個說不定能搭個伴,互相好有個照應。”
樊噲驚愕地抬起頭,霎時間心中百味雜陳。
他的目光中流露出感激之色,對陳慶生出深深的敬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