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臣前些年在將作少府任左中侯時,就想修一條西馬並行的水泥路,連接鹹陽與長安。”
“可一年又一年,始終擱置於紙麵上無法施行。”
“您知道為什麼嗎?”
扶蘇完全愣住了,下意識問了句“為什麼?”
“錢糧從哪來?水泥從哪來?工匠民夫從哪來?”
“總有數不儘的地方,比修這條路更需要上述物資。”
“微臣總要顧全大局吧?”
“還有內務府的典籍庫裡,您去扒拉扒拉。”
“早在冶鐵司煉出第一爐精鐵之後,相裡尚書和田少府就提議建造鐵路,連圖紙和建造法式他們都做出來了,就放在典籍庫裡吃灰。”
陳慶越說嗓門越高,怨氣滔天“微臣不想修嗎?”
“鐵路這個想法還是我告訴他們的呢!”
“可黔首百姓連一件鐵犁都用不上,飯都吃不飽,你讓內務府靡耗數十萬斤鐵料去修路?”
“反正我乾不出來。”
扶蘇神情惶惑,許久之後才咽了口唾沫“先生,這些話你怎麼早不說?”
陳慶翻了個白眼“我說了又有什麼用?”
“不積跬步無以至千裡,不積小流無以成江海。”
“厚積才能薄發,眼下正是給大秦積蓄力量,夯實基礎的時候。”
“微臣知道未來在哪裡,而且觸手可及。”
“剩下的,就交給你了。”
扶蘇總感覺對方的話裡有種說不出的意味,又難以辨析清楚。
思慮良久後,他苦澀地笑了笑“本宮要接手的江山社稷原來在先生眼裡這般不堪入目。”
陳慶爽首地說“您忘記了,微臣來自兩千兩百年後。”
“與後世的諸多朝代相比,大秦並不遜色。”
“可要是與我來的時代相比……嘿嘿,不啻天淵。”
扶蘇長舒了口氣“原來如此。”
他的自信總算恢複了幾分。
大秦也沒那麼差!
陳慶麵色嚴肅地說“依據微臣從後世總結的經驗,眼下的大秦百業待興,又麵臨初步工業化的艱難起步階段。”
“工程師治國是當下最好的選擇。”
扶蘇振奮地問“何為工程師治國?”
陳慶掰著手指頭“工、師強於建設、改造,這不正是大秦所需要的?”
“我們需要年產數百萬石鐵料的鋼鐵廠,需要長度以十萬裡計的水泥路,需要多達數十萬的水車及水力器械。”
“殿下您說要培養多少匠工才夠用?”
“讓這些人走進朝堂,奔赴各地郡縣,發揮所長把江山社稷建設成您想象中的樣子。”
“至於文人雅士嘛……”
“等功業己成再來歌功頌德也來得及。”
扶蘇心情沉重地點點頭。
他終於明白陳慶考驗他的意圖。
執掌江山還真的跟造橋一模一樣。
凡是他施展拳腳用得著的東西,就沒有不缺的。
幸虧內務府還攢了點家底,否則到時候非得自亂陣腳不可。
“先生,內務府能調撥多少工匠過來,您先交個底。”
扶蘇擔憂地問道。
陳慶微微一笑“微臣正在加緊培養,待秋收後,起碼能調撥上萬匠工。”
“殿下您可以留心其中是否有資材出眾者,將之招攬麾下,以為後圖。”
扶蘇捶了下掌心“暫且夠用了。”
“不過想要實現您心中的宏偉願景,再多十倍也相差遠矣。”
“菱華時常念叨不當家不知柴米貴,不養兒不知父母恩。”
“今日總算知其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