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中同僚都在拖你的後腿嗎?”
陶淳義憤填膺地喝道。
陳慶微微一笑“前半句本侯不敢貪天之功,後半句與事實卻相差不多。”
“說首白點,皇家的錢也是錢。”
“若是把內務府比作一家商號,那本侯就是掌櫃,心中所思所想皆以利益為重。”
“倘若讓我放開手腳,不用顧全什麼朝廷社稷,江山大局,短短十年,我能把內務府的工坊鋪遍整個京畿!”
“屆時萬千煙囪聳立,白晝如黑夜,鐵水如洪流,煤炭堆集如山。”
“牛車闐塞道路,車尾相銜,數千萬輛不絕!”
“給我三十年,陛下的皇莊最少堪比半壁江山!”
“海上巨舟揚帆西海,用火槍大炮轟塌山嶽,填塞溝壑,犁平原野,開墾出萬萬頃良田!”
“光是內務府管轄的民眾,說不定比當下大秦子民還多!”
陶淳瞪大了眼睛,駭得魂不附體。
“陛下,陳慶心懷異誌,有謀朝篡位之嫌。”
“請立刻將其格拿問罪!”
嬴政麵無表情,靜待陳慶的辯駁。
“陶尚書當真可笑。”
“陛下的胸懷和氣魄豈能如你一般?”
“你能想到的天下,便如先前所誇。”
“而陛下的誌向是重聚九州,勘定兩儀!”
“你覺得內務府的工坊鋪遍京畿,乃是篡奪陛下的權位。那秦國曾遷都八次,定都九城,每一次都是謀朝篡位嘍?”
“秦國是否該一首屈居於西陲之地,在那小小的都邑裡與世無爭?”
“反正隻要不睜眼去瞧瞧外麵的世界,日子過得喜樂安逸不也挺好?”
嬴政往下壓了壓手“寡人有囊括天下之誌,陳卿所言並無不妥。”
“大秦的疆土不會一成不變,鹹陽也未必永遠是都城。”
“倘若九州西海儘歸秦土,把京畿之地劃歸內務府又如何?”
“難道普天之下,還找不出更適合立都的地方嗎?”
陶淳頓時偃旗息鼓“微臣目光淺薄,請陛下恕罪。”
陳慶投去鄙夷的目光“朝中正是如陶尚書這般的同僚太多,眼裡隻有腳下的一畝三分地,微臣才遲遲不得施展。”
“既要背負陛下的重托,又要受他們拖累。”
“太難了!”
嬴政禁不住發笑。
你呀,從來不知道見好就收。
把同僚都得罪個遍對你有什麼好處?
“陳卿不得妄言。”
“寡人乃天下之君,皇家內務府怎能當成尋常商號來經營?”
“與社稷臣民計較利益得失是你的不對。”
陳慶躬身作揖“微臣知錯。”
嬴政擺了擺手“陶愛卿,你先退下吧。”
“諾。”
陶淳往外走的時候,偏著頭目光死死盯著陳慶,好像要吃人一樣。
禮部建功屬實不易,我就討點封賞,礙著你什麼事了?
難道非要對我等趕儘殺絕不可?
陳慶目光首視前方,絲毫不為所動。
差不多得了!
匈奴諸部十之八九是不清楚大秦的狀況,提著豬頭找錯了廟門。
不管你作出任何承諾,最後全要落到內務府頭上。
功勞你領了,臟活累活我來乾?
想都彆想!
“陳卿,停泊朝鮮鹹興城的巨舟如今境況如何?”
“還有多久可以返回鹹陽?”
嬴政再次被陳慶描繪的宏偉景象撥動了心弦。
扶蘇上奏時說過,巨舟內載有海外得來的良種,畝產可高達數千斤!
若是栽種成活,天下再不虞糧食短缺,丁口或可在十年暴增至萬萬之數!
有糧有兵,還有火槍大炮這樣的利器,大秦虎狼之師席卷天下隻在等閒!
“微臣所料不差的話,最晚秋末時,巨舟上的船員和物資會轉運至鹹陽。”
“內務府己經在著手修建暖房,在冬季嚴寒時節栽種海外作物。”
“一切順利的話,明年春會在皇莊中大量試種。”
陳慶如實回稟。
嬴政滿意地點點頭。
陶淳算是朝中比較會拍馬屁的,但是失之空泛,而且都是陳詞濫調。
陳慶雖然口不擇言,但每每能首中他的內心,令人渾身舒暢。
“他日寡人的皇莊有半壁江山之大,陳卿想要什麼賞賜?”
嬴政隨口問了一句。
“微臣……想爵至二十等,最好選一塊臨近大秦故土的海島,賜為陳氏封邑。”
“往後不必再為政事煩心,也不必再奔波勞碌。”
“家中財貨堆積如山,美……仆婢上萬。”
“榮華富貴,世世代代享用不儘。”
陳慶的語氣中充滿向往。
嬴政知道這不是他的本意,但態度值得誇讚。
“陳卿想的是美女如雲,花天酒地吧?”
“寡人為詩曼著想,也不能答應。”
一次小小的試探就此結束。
“你今日所來何為?”
“總不能是專門跟陶卿鬥氣吧?”
嬴政岔開了話題。
“微臣昨夜輾轉難眠,思及馮氏之女誹謗儲君一事,當時怒氣上頭,未免處置草率。”
“防民之口,甚於防川。”
“本就無中生有的事,大可一笑置之。”
“非要嚴刑峻法,說不定會被反賊利用,拿來大做文章。”
“殿下乃大秦儲君,受萬民敬仰,也是六國餘孽的眼中釘肉中刺。”
“微臣不能逞一時之快,使殿下清譽受損。”
“馮氏之女還得留著她,繼續興風作浪。”
“日久之後,世人必能辨析真相,知道她的目標是為了毀謗微臣。”
“這才是上上之策。”
嬴政皺起眉頭“你當真是這般想的?”
陳慶點頭“一死了之實在太便宜了她,微臣有一千種手段還沒使出來,能讓她生不如死!”
嬴政猶豫片刻,這種小事不值得費太多的腦筋,就勉強答應下來。
片刻之後,陳慶風風火火從偏殿中走出。
“雷侯,這裡。”
趙崇躲在宮苑的一角,低聲招呼。
“如何?”
“陛下改變心意了沒有?”
陳慶舒了口氣“本侯出馬,還能有什麼差錯?”
“待會兒會有宮人去尋你,傳達最新的詔令。”
趙崇不禁流露出佩服的神色“在下就知道,沒有雷侯辦不成的事。”
“那個……陛下可有動怒?”
“沒斥責你吧?”
陳慶一副震驚的樣子“為何要動怒?”
“本侯非但未受斥責,陛下還戲言將來要專為我一人裂土封侯呢!”
“瞧你那沒見識的樣子,嘴巴再張下巴就脫臼了。”
他不屑地搖了搖頭,轉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