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酒,把刀放下。”
“我還差三百遍刀樁沒打……”
“今天不練功,洗把臉,換件乾淨衣裳,跟我出去一趟。”
“是要看電影麼?聽說《火燒紅蓮寺》昨天剛剛上映,是丁零的新片。”
“不去影院。”
“那到底去乾什麼?”
“踢館。”
“好嘞,我這就收拾。對了,師父你選的第一擂是哪家武館?”
“三皇門的人宗館。”
“人宗……我聽說過這家,他們的館主好像很能打啊。柿子先挑軟的捏,這個是不是硬了點兒?”
“再硬,也是柿子。”
“明白了。”
“陳酒,我跟你說一句話,你聽完了就爛在肚子裡,彆拿出去和外人講。”
“師父你說。”
“其實啊,這津門武行除了霍殿宇,在師父眼裡無非也就是棵柿子樹罷了。”
……
“哎,疼,疼,師父你輕點兒。”
“疼也忍著,這是教訓。我教你東西,可不是讓你搞私鬥的。像下九流的青皮流氓一樣,和武行弟子在街頭廝打,成何體統。”
“我……”
“你不服?”
“功夫本就是殺人藝,學拳打人,用刀割肉,天經地義,街頭和擂台又有什麼區彆?”
“不講規矩,盲目撕咬,人與野獸何異?我收的是徒弟,不是狼崽子,你要是不想當人,就趁早滾出這個門。”
“……”
“我問你,生事緣由是什麼?”
“他們編排你。”
“怎麼編排的?”
“那些人說,你在東北幫日本人做事,惹怒了大人物,被嚇破了膽才一路逃來津門,是個賣國賊。完全無根無據的胡扯。”
“……輸不起的小人亂嚼舌頭罷了,就是當麵直說,我也隻當幾聲狗叫。”
“他們可不敢當麵說,昨天踢館打擂,你一刀劈碎了夏虞館主的肩骨,武行現在怕你怕得很,私下裡管你叫十渡閻羅哩。”
“嗬嗬,這可不是什麼好名聲。十莊渡是津門最大的貧民窟,諷我跟腳卑賤;閻羅是索命陰神,罵我行事太凶。”
“凶名也好過籍籍無名。”
“是這個理。”
“……”
“……”
“師父,消氣了沒?”
“額……剛剛我說了重話,你彆放在心上。我是頭一回當師父,你也是頭一回當徒弟,咱們就互相擔待吧。”
……
“師父,有人下帖子。”
“誰?”
“霍殿宇,請你去起士林西餐廳。”
“私人名義、武館名義還是武行名義?”
“私人。”
“……幫我把那套舊西裝找出來,再把皮鞋用油擦一下。”
“師父,你要去?”
“去啊,有人請客,乾嘛不去。”
“明天就是和中州館的第九擂了,霍殿宇這時候約你,說不準是鴻門宴……”
“霍殿宇是津門武行十年來唯一的頭牌,文武二禮的主張者,他用半輩子厘定了武行規矩,又豈會自毀江山。”
“……我也同去。”
“不用。我不習慣西餐,恐怕填不飽肚子,你上街買八十隻螃蟹,在家裡等著我便可。”
“大晚上的,集市早收攤了。”
“那就直接到碼頭,趕在漁民收船之前買,新鮮又便宜。”
“但……”
“放心,師父我是老江湖。”
“可……”
“退一萬步說,就算這真是一局鴻門宴,那霍殿宇是楚霸王,我才是漢高祖。”
……
“誰在敲門?”
“我。”
“師父,咋這麼晚才回來,螃蟹都涼透了,白瞎了新鮮東西……”
“師父?”
“師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