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士隊伍經過又遠去。
鴿子在頭頂盤旋一圈又一圈,雪一直下,氣氛有些尷尬。
“同行啊?”陳酒壓低了聲音。
“我來殺人。”
唐曜啐出一口嚼碎的薄荷渣子,又從錦囊裡拈了兩片放入唇間。
“彼此彼此。”陳酒眼角抽了抽。偷雞的碰上了摸狗的,還莫名其妙打了一架,這叫什麼事啊。
“剛剛是你占了便宜,這裡地方太小,又得提防守軍,我施展不開。”
唐曜盯著陳酒,
“換個場合,你會輸。”
陳酒嘴角扯動,嗬嗬一笑“彼此彼此。”
片刻的默然。
“那,就此彆過?”
“彆過吧。”
兩道身影默默擦肩而去,各自匆匆奔赴東西,都沒有聯手同行的打算,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
陳酒貼著陰影幾個縱躍,落在一個小院中,雙目在夜色中微微發光。
其實他對那個異人的手段很感興趣,李白詩句身上紋,花哨但又實用,隻可惜場合實在不方便,不然真可以討教一下。嘿,不知上頭紋沒紋那句“雲想衣裳花想容”……
突然一聲輕咦。
“附近好黑,莫非是間廢院?”
念頭剛落。
陳酒額頭一陣抽痛,天空中的鴿子被一支羽箭射了個對穿!
……
鐵胎弓弦聲急顫,虎骨扳指褐色沉凝,泛著一層經年把磨出的厚厚油光。
“婢子養的狗奴賊,都飛了小半宿了,真當爺爺我是瞎子?”
悶悶的聲音從麵甲下響起,全身籠罩在明光將鎧中的甲士大手一揮,伴著簌簌的甲片聲,幾十簇火光漸次亮起,驅散了周遭的漆黑。
光暈下映出一具具鐵甲,就像潛伏在草叢中的狼群顯露獠牙。
“異人刺客已經入網,就在前麵的院子,裡裡外外圍嚴實了,誰那裡漏口子,我便剁碎了誰,喂義父的海東青。”
“喏。”
齊聲如雷。
“旅帥(唐朝旅帥領百人隊),就一個麼?我聽說有兩個刺客……”
“就你會算數啊?”旅帥熊眼一瞪,“另一個刺客自有彆的兄弟去追去殺,咱們顧好眼前的便是。兩個都包圓了,我豈不是要在義父眼裡落個‘貪功’的惡名?”
甲士縮了縮脖子,不敢再開口。
“說起來,自從侍奉在義父身邊,我也許久沒有宰過人了。”
旅帥掂了掂手裡的斧子,握拳在胸口一敲,甲聲鏗然,
“東北之虎,漠北之狼,曳落河的兒郎們,提振精神,今夜,就讓養肥了的長安狗見識一下真正的野獸!”
“喏!”
“列陣。”
盾牌羅列,橫刀出鞘,勁弩上弦,盾牆中支出泛著寒光的槊矛,整齊的腳步壓向小院,幾十個悍卒眨眼間就組成了一台精密的戰爭兵器,又或者擇人欲噬的凶獸。
這時候,一顆小東西從門裡頭拋出,在盾牌上撞了一下,骨碌碌滾了兩圈。
鐵黑色,橢圓形,表麵布著凹凸不平的格子,一看就不是什麼厲害暗器。
“啥東西?酒壺?”
下一刻,平地驚雷!
閃耀的火光和鋒利的彈片四下爆射,裹挾著龐大的衝擊,直接撕裂了盾牆。
工藝精湛的冷鍛護具在量產型現代熱兵器麵前薄得像一層紙,破片撕裂血肉,幾具沉重的明光鎧高高拋飛了出去!
緊接著,軍陣上空壓來一片風聲。
旅帥抬頭望去,紛灑落雪中,一襲翻飛的黑袍踏著牆簷縱躍而出,好似撲殺獵物的鷹隼,刀芒圓融如月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