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津門第一開始!
“阿兄,你又去了人間?”
“是啊。”
“擅離職守,可曾報備?”
“你都說了是擅離職守,報備,報個鳥備。我好歹也是一河龍王,堂堂水君,出去耍玩一圈,還得被盯著管著麼?”
“一河龍王,堂堂水君,更要慎獨。”
“慎獨……又是從哪一本儒書上學的爛詞?你啊,無趣至極,才不召神女仙姑們青睞。要不,阿兄給你介紹一個?”
“咳咳,阿兄莫要調侃。”
“話說回來,遊戲人間,樂子頗多,遠勝這清冷水宮。下回你要不要同去?唔,我化名何渭,你不如就叫何涇……”
“我不去。”
“你啊,無趣至極。”
“……”
“還有事?”
“阿兄,且聽我一言。天庭近日便要選擢新的八河總管兼司雨龍神了,論資排輩,這個位子都該是阿兄你的。但你性子疏狂,一向不為某些仙官所喜,近期最好還是收心留在龍宮,莫要送人把柄……”
“我自有分寸。”
……
“阿兄,怎麼才來?宴會都散了。”
“……”
“阿兄?”
“這不是給你尋賀禮去了,才耽擱了時辰。八河總管,司雨龍神,恭喜高升,賀喜高升。”
“你我兄弟,何必見外。”
“尊卑有彆,不敢不見外。以後,你就是我的頂頭上司了,我還得請龍神大人多多照拂呐。”
“咳咳,阿兄莫要調侃。”
“嗬嗬。”
……
“阿兄,那袁守誠欺人太甚,我實在氣不過才如此行事……救我,救救我啊……”
“混賬!糊塗!我怎麼救你?那是天條,是仙律!”
“有機會的,肯定有機會……那個錢塘君,水淹八百裡,殺人六十萬,不也被保下來了麼?你去替阿弟求求情,說不定我也能活……”
“彆說了。”
“阿兄,我不想死……”
“彆說了!洞庭君護得住錢塘君,阿兄沒用,阿兄護不住你。你……自縛去斬龍台吧。”
……
“司雨龍神,八河總管,總該落到我頭上了吧……”
……
“許多事啊,老了,才開始在心裡冒頭,鬨得自己活不舒坦。”
……
隨著那隻布滿老人斑的巴掌不斷前伸,一道渺小的布衣身影破開了陰濁碎雲。
腦袋花白,腰杆佝僂,褶皺下垂的蒼老臉皮被風雨吹拂,抖了又抖。
何渭。
四尊巨靈神一齊投去目光,欲要出手阻攔,可對方時機卡得實在太準,根本不留機會,隻得眼睜睜看著那人的指尖觸及了光暈。
刹那之間,
小太陽斂去全部明華,化作一顆平平無奇的棕褐色種子。
何渭一把攥緊逆生種,眼中精芒暴射,身形迎著風舒展開來!
布滿斑點的雙手,生出片片玉鱗;花白稀疏的腦袋,鼓起崢嶸龍角;佝僂衰朽的腰杆,抽條柳樹一般驟然舒張挺拔,五彩斑斕的鬃毛撐碎了布衣,根根裹挾風雲……
神龍當空。
何渭抬頸長嘯,踏著漫天風雨俯衝而下,一撞,一撓,一擺尾。
一撞,撞爛了西方巨靈神半麵身軀;
一撓,撓碎了糾纏死龍的龍蛇;
一擺尾,將東方巨靈神直直抽飛了出去,琵琶被抽打得裂紋泛濫,琴弦崩斷!
狂風驟雨之中,何渭一張嘴,吐出一片輕柔的棉花雲團,托起了涇河死龍的破敗身軀。
“阿弟,咱們回家。”
……
“渭河龍王,它來湊什麼熱鬨?!”
興慶宮內,一座法壇坍塌小半,上頭的諸多神符和法器統統黯淡了光澤。
羅公遠口鼻溢出大股鮮血,顧不得做處理,一臉驚怒交加之色。
“葉公,這可如何是好……”
“你休息吧。”
另一座法壇上,
稚童模樣的葉法善泰然自若,似乎對橫生枝節的情況早有預料。
和羅公遠那些個零零碎碎不同,他偌大的法壇空無一物,隻有膝頭橫著一柄桃木短劍。
木劍看上去相當有年頭了,漿色滑如琥珀,劍脊上刻了一個不甚顯眼的“袁”字隸文,刻痕裡沉澱著斑駁漆塵。
葉法善捏了個法印,低頭朝木劍一指,
“請袁師劍。”
“……”小劍靜靜橫在膝蓋上。
葉法善皺了皺眉,抬手咬破一根指頭,捏落一串鮮豔血滴。
“請袁師劍。”
小劍繼續無動於衷。
葉法善繃著小小的臉頰,咬破舌尖,噴出一口摻著金芒的精血,臉色一下子萎靡下去,滿頭黑發竟隱隱有發根變白的兆頭。
精血灑落劍脊,桃木小劍顫了顫。
“請袁師劍!”
短劍終於破空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