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瑞是昊天賜下的福瑞,曠古未有,我們隻能借用,不能掌控,因為凡人……不配。你說你一個人一柄刀,毀掉了十幾台蒸汽甲胄。肉體凡胎,如何殺得了天兵天將?”
楚漢升重重把酒碗往桌子上一拍,
“仙法妙術這麼厲害,大明哪裡還需要丹瑞甲胄關寧鐵騎,哪裡還需要我們這些匠作,哪裡還需要雲飛這樣的好兵,哪裡還需要掘井的礦工……礦工大多都活不過四十歲……把全國的道士和尚搜羅一遍,喊著佛號捏著法印往北海一放,西洋八國諸夷早就被殺絕了,大明百姓何至於流那麼多血,何至於在異鄉留那麼多墓碑?”
桌上一時默然,氣氛僵凝。
楚漢升紅著臉瞪向陳酒,陳酒神色如常,挑了一筷子粉條放進碗裡。
“那個……軍爺呀,”
小二湊上前,指了指楚漢升手裡的陶碗,“碰碎了可得賠……”
“去去去,有你什麼事兒。”
李雲飛吹胡子瞪眼,“滾後廚催菜去,我那燉魚還沒上呢。”
“楚兄,咱們不聊這個。”
陳酒端起一碗酒,
“聊聊彆的。你那個兵人,我聽著新奇,跟咱講講?”
“陳兄也懂蒸汽匠作?”楚漢升翻著眼皮。
“不算懂,”
陳酒搖搖頭,“但拆了不少。”
“我的兵人,說可說不明白。”
一提到自己的蒸汽匠作,楚漢升眼中便覆上了一層得意又自豪的光彩,
“陳兄既然身懷妙法,到時大可以去我家,試試你拆不拆得了它。”
“真弄壞了,不用賠錢吧?”陳酒笑著。
“不用!”
楚漢升一擺胳膊,袖袍飄搖,“你若真有本事鬥得我的兵人,我就自己出工出錢,幫陳兄你打造一套丹瑞甲胄,款式隨你挑!”
“一言為定?”陳酒笑得更燦爛了,“這可是酒桌上的話。”
“一言為定,哪怕這是酒桌上的話!有雲飛給我們作證。”
楚漢升端起酒碗,
“來,乾了!”
“來。”
陳酒將碗中烈酒一飲而儘。
氛圍越發熱烈,楚漢升吟誦的小詩,李雲飛嘴裡黃腔走板的黃調子,陳酒興致上來也唱了幾句《精忠報國》,鬨哄哄混雜在一起,仿佛能把棚頂都掀開。
月上屋頭。
李雲飛這才扛著酩酊大醉的楚漢升,跟陳酒告彆。
陳酒目送著兩人的背影消失在街頭,醉醺醺的眼神隨即恢複了清明。
“機械神經,隔空乘騎,金屬生命……這是要搞機器人了?科學先驅啊。”
陳酒拎著酒壺,扭頭離開飯館。
風很冷,但一口又一口燒刀子下肚,身體也跟著暖和了起來。陳酒一邊拿烈酒當汽水似的大口喝,一邊低頭沉思著這個位麵的奇特,突然一探手按住腰帶裡的紅寶石,腳步頓住。
抬頭四顧。
風沒了。
雪停了。
豪華大堂一眼望不到儘頭,牛角女真弓和威爾士紫衫弓交叉擺設,下方,一襲觸目驚心的緋紅大袍迎麵而立。
兜帽下響起嘶啞乾澀的聲音,似笑非笑。
“我說過,咱們很快會再見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