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津門第一開始!
柴火的火苗有氣無力,炒麵和了雪水,在發黑的鐵鍋裡煮成麵糊。六三拾往裡頭灑了把醃鹹菜,拿勺子攪弄兩下,在鍋沿上磕了磕。
“來,拿碗。”
一個個鐵飯盒被一隻隻沾滿火藥灰的黑乎乎的手掌遞過去,舀了麵糊回來。
明軍們連熱氣都顧不上吹,一時間隻剩哧溜哧溜的吞咽聲音。
“頭兒,你不吃?”有人問。
“沒胃口。”
六三拾望了眼鍋內,喉結動了動,又立馬撇開目光。
“那,它也不吃?”那人指了指旁邊拿屁股對著眾人的山丹駒。
“冰天雪地的,也不知道該喂它啥。麵糊和鹹菜都試過了,人家瞅都不瞅,一看平日裡就是用精細飼料的。”
劉三拾麵露無奈之色,“額聽說啊,關寧軍的馬可以三日不食,靠丹瑞便能日行千裡……要不,給它喝點兒丹瑞燃料?”
“啊這……可咱的燃料箱也快見底了,摩托機車都不夠供。”旁邊另一個人苦著臉,“看它的樣子也挺精神的,再扛一扛吧。”
“隻好如此。”
劉三拾歎了口氣,
“你們動作都利索點兒。吃完這一頓,咱們趕緊追上去,繼續綴著法夷的尾巴。”
“糧沒了,彈藥沒了,丹瑞燃料也快沒了,還追呐?”一個圓鼻頭的年輕明軍嘎吱嘎吱咬著鹹菜,含糊不清地說。
“咋,你想當逃兵啊?”
劉三拾一瞪眼,“那你小子趁早滾蛋,彆在這兒礙老子的眼睛。”
“我沒想逃!”
那圓鼻頭脾氣也倔,指著空了底的飯盒,抻著脖子說,
“頭兒,你是了解我的,當兵這麼些年,我可沒有一個槍眼在背後,我不怕打仗,也從來沒縮過腦袋犯過慫……可這他娘的是打仗麼?咱五十多個弟兄跟了法夷一路,死的就剩二十幾個,連敵軍一層油皮都沒刮掉,光吃人家屁股灰了……在外頭遊獵羅刹妖跑了十幾天,隻吃麵糊糊,本以為回了烽燧堡,嘴巴多少能沾點兒葷腥,結果烽燧堡沒了,眼瞅麵糊糊也沒得吃了……混到這地步,還算哪門子的打仗?!”
這是個有階級的時代,明軍自然也分階層。北海苦寒,牛羊肉乾,蔬菜蕎麥麵,那是關寧鐵騎和丹瑞甲胄這類精銳部隊的特供;像他們這樣的步兵,麵糊糊就鹹菜疙瘩才是最主要的口糧,棉衣棉鞋偶爾都得靠自己來攢棉花。
“當得了兵,吃不了苦?你又不是讀書人,裝什麼嬌氣。”
劉三拾拿勺子虛敲了一下對方腦門,“額不是跟你們都說了麼?黃千戶帶大軍來了,等打敗法夷,去了千戶所,就有白麵餅和燉肉吃。再者說,陳小旗把戰馬托付給咱們照顧,孤身犯險刺殺敵將,咱要是扯呼了,對得起人家麼?無論當不當兵,大老爺們兒都得講信重諾。”
“一個小旗,還沒頭兒你的位子高,他說什麼你就信什麼?還什麼懂法術,怕不是您老眼昏花,把羅卜當成了人參……”圓鼻頭嘟囔著。
“就算額老眼昏花,伢子可心明眼亮,大不了你去問伢子……”
話沒說完,劉三拾一揮鍋勺,拍掉了一隻將空碗探向鐵鍋的巴掌
“想偷吃?!”
“頭兒,這鍋底還能刮出兩碗呢。”那人叫屈。
“這兩碗是給伢子留的,他正長個兒……”
劉三拾環顧一圈,拔高了嗓門,
“那臭小子乾嘛去了?趕緊喊過來吃飯!”
沒人應聲。
劉三拾皺了皺眉頭。
這時,一道略有驚慌的聲音響起
“頭兒,伢子騎了輛摩托,看痕跡好像是……奔著法夷軍陣去了!”
……
那抹反光一閃而逝,快得仿佛錯覺,陳酒的視野也隨即被蜂擁而上的蒸汽甲胄給擋住,而眾多法蘭西士兵依然在幾十步之外,超過了借花獻佛和攝柳的最遠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