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雲飛沉默半晌,從後腰拔出短刀,“漢升,謝了。麻煩你回避一下。”
楚漢升沒再多說什麼,默默離開馬廄。
身後一聲嘶鳴,再無聲息。
關寧鐵騎損失慘重,平常生龍活虎熱氣騰騰的山丹軍馬廄,此刻一片死寂。
許多騎兵守在自己的戰馬前,全然不複戰場上的烈性凶猛,他們默默垂著頭,反複摩挲刀柄,看上去完全不像打了勝仗的模樣。
屋外天氣雖冷,但日頭也烈,他眯著眼睛望了望天空,浮腫的眼袋隱隱作痛。
戰事一畢,最忙的有兩類人一類是錦衣衛和監軍文官,考核戰績,嘉獎請賞,文書述功,少不得他們從中斡旋。另一類便是他這樣的匠作官,計算損失的軍械,清理繳獲,補充裝備……根本就沒什麼睡覺的時間。
尤其是這次,雖然打了個實打實的大勝仗,但也是實打實的慘勝,折損的各類機車火炮戰甲,大部分都徹底報廢沒得修了,那些繳獲也零碎不全,單純從匠作官的角度來看,根本就是不當家不知柴米貴的虧本買賣……這份損失,比割他的肉都痛。
“呼……”
楚漢升捏了捏鼻梁,前往旁邊的倉庫。
專門用來儲存繳獲的倉庫,此刻堆滿了設計充滿西洋特色的紅水銀武器。
火槍隊是法蘭西極東遠征軍的核心力量,裝備自然是最高端的,就算過於殘破沒了使用價值,研究價值仍在,讓楚漢升很是手癢。尤其那台整個北海都沒有幾具的一檔蒸汽甲胄,雖然被炸得隻剩半具……
楚漢升眼皮一抽。
原本還有半具的甲胄,此刻隻剩下一地零件。一個人影蹲在那裡,擺弄著齒輪,手套都不帶,將金屬掰得嘎吱嘎吱作響。
“呦,回來了。”
陳酒拍了拍巴掌,站起身,“我去了趟你家還有軍械庫,都沒找到人,宮商說在這兒能等到你。快一個時辰了,幸好沒白等。”
一邊說著,他一邊搓了搓沒有繭子的右手大拇指。
十根指頭擺弄鐵皮,隻有這一根被割得發紅。
黃南塘的丹法能讓斷肢重生,卻無法把嫩芽熬成老樹,新生的骨骼肌肉看似與之前並無兩樣,實際上也就是肉體凡胎的水準,要靠神冥靈官日複一日浸潤,時間來慢慢打磨。
“你,你……”
楚漢升指著零件,聲音發抖。
“好奇,沒忍住。”陳酒撓了撓頭,“我可能真的不是這塊料。”
“……”
楚漢升深吸一口氣,“陳小旗,我很忙,你到底來做甚?”
“楚匠作貴人多忘事。”
陳酒做了個搖晃酒杯的動作,笑嗬嗬的,
“兵人的事,我來履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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