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溪楓。”看他跌跌撞撞要走,蘇夕月更是紅了眼睛,她情知,今晚過後,他們的關係也算走到頭了,之後,會怎樣,她不敢想。
“你站住。”她哭著,聲音聽起來多少有些可憐,哀求。
沈溪楓身形頓住,稍稍偏著頭,卻並未回頭看她,隻聲音沉沉的警告道,“蘇夕月,今晚之事,我不再追究,你好自為之。”
話外之意,也就是,今晚被睡了,他不懲罰她,但日後,也絕不會再像從前那樣對她。
“溪楓,你彆走。”他一走,事情就真的不能回頭了,下回再求他過來,他也未必過來。
蘇夕月很知道他的性子,這個男人對你好的時候,可以把你寵到骨子裡,若對你狠起來,也能讓你生不如死。
曾經,杜雲錦的下場便是,纏著他麼?即便他應下婚事,也能讓你死的很難看。
而今,杜雲錦的曾經就是她的現在。
一個帶著女兒的婦人,若被夫家休棄了,她就隻能和娘一樣,再回杜家嗎?
娘還有祖母庇護,那她呢?她的憐兒呢?
即便不被休棄,被夫君厭棄了大少奶奶,還未做得沈家主母的位置,又受婆家嫌棄,將來前景如何,可想而知。
她和女兒的命運,怕除了遭受白眼和欺淩,彆無其他。
掀了被子,隻穿著單薄的單衣,連鞋子也顧不得穿,忍著身上的酸痛,她赤足跑了下來,從後抱住沈溪楓,痛苦的眼淚落在他背上。
“溪楓,我錯了,對不起,都是因為我太愛你了,我怕你不要我。”
曾經,在沈溪楓跟前,哪怕她是個跟娘親一起被家族拋棄,寄居在外祖母家的孤女,她依然是矜貴的高傲的。
而今,眨眼間,她卻淪落到連自尊也顧不得,下作的不顧廉恥的哀求他的垂憐?
蘇夕月,你到底怎麼了?
曾經,她看不起杜雲錦,鄙視她對沈溪楓的糾纏,輕視她對沈溪楓的愛,譏諷她那樣的自不量力。
可風水輪流轉,此刻,她亦好瞧不起她自己。
她不想用那種卑劣的法子讓他重新愛上自己,她更不想事後被他羞辱,還得不顧廉恥的求他原諒,求他彆不要她。
然而,除了這樣做,她想不到彆的,這個家裡,除了這個男人的愛,她再奢望不到其他了。
若這個男人都拋棄了她,她跟女兒就真的沒有活路了。
男人轉身,落下視線,靜靜的盯著眼前這個哭的一塌糊塗的女人。
說實在的,他心裡不比她好受。
他愛過她,甚至現在還是愛著的,可是,分明又不是現在的她。
“蘇夕月,你到底是個怎樣的女人?”
連他也分不清了,到底是她變化太多,還是他根本認人不清?
“溪楓,我錯了,我隻是想緩和我們的關係,我沒有想到這會讓你難堪,溪楓。”她也不知如何解釋,更不知如何才能得到他的垂憐,似乎,一夜之間,她也變得跟曾經的杜雲錦一般蠢笨了。
曾經,彆說掉眼淚,隻要她一個委屈的眼神,這男人就會心疼。
可如今,眼淚掉乾了,他反而隻會厭煩。
是吧,他現在就厭煩了。
蘇夕月心裡亂透了,卻不得不抓著他的胳膊,不讓他走,“溪楓,你彆走,你聽我說,你要是生氣,你就打我吧,你打我一頓,心裡就好受了。”
說著,果真拽著他的手,往自己臉上打。
“夠了?”打女人?沈溪楓骨子裡並不是這樣的人。
甩開她,越發覺得這女人根本不是自己愛過的月兒。
還是讓她自己冷靜冷靜吧。
轉身就走,背影冷漠。
蘇夕月追到門口,哭喊著,“沈溪楓,你給我回來,回來,你是想月兒死麼?我死了,你是不是就開心了?”
然而,再是這樣的話,對沈溪楓已起不到半點作用,此刻,他隻想一個人靜一靜。
蘇夕月跌趴在門檻上,淚眼模糊的看著曾經深愛的男人冷漠的離去,花了的臉上布滿苦澀譏諷的冷笑。
是吧,世事無常,可誰能料到這樣?
早知如此,當初,她何苦從杜雲錦手裡將他奪了來?
她如今的處境,可要比當年的杜雲錦,還要苦還要悲還要可憐。
然而,連她自己都想罵一聲,活該!
“月兒。”偏房裡,杜水蓮聽見動靜,趕忙的喊丫鬟,伺候穿衣,出來一看,嚇了一跳,連忙跟丫鬟過來扶。
“娘。”蘇夕月撲進母親懷裡,真的想死。
——
一夜過後,杜雲錦覺得跟五叔之間又親近了許多。
第二日一大早,她便早早起床,幾個院子一溜,摸索到廚房裡,想給未來婆婆和五叔煮一頓愛心早餐。
英姑姑和兩個小尼已經在廚房裡忙活了,看見她來,也都表情淡淡。
“英姑姑,早啊。”杜雲錦卻自來熟的很,彆人不搭理她,她可以熱情的先跟彆人打招呼。
英姑姑看她一眼,屏退兩個小尼,屋裡就深兩個人,她直接問道,“杜姑娘這麼早過來有事?”
“嗯,借這廚房使使,我想給夫人和五叔做頓早飯。”杜雲錦答杜更直接乾脆。
英姑姑諱莫如深的笑了,“杜姑娘真是賢惠,不過,早飯,我已經做好了,就不勞杜姑娘了。”
“嗯?”這人一臉的拒人千裡,杜雲錦微微有些不解。
“英姑姑,我長了一張討人厭的臉嗎?”她指著自己問。
英姑姑一鄂,雖算不上絕色,但也耐看,尤其皮膚好,眼睛亮,笑起來很招人。
可是,莊三小姐不比她差啊,而且性子單純溫柔還善良。
“那,咱倆有過節?”
“杜姑娘想說什麼?”英姑姑似乎不耐。
杜雲錦聳眉,“嗬,我就是覺得,英姑姑貌似挺討厭我的。不知我哪兒得罪了姑姑。”
“不敢。”英姑姑撇嘴,輕哼,“你是王爺帶回來的客人,我一個做下人的,怎敢討厭?”
“不敢不代表不是。”杜雲錦輕輕點頭,哼道,“不過,也無所謂,你討厭便討厭吧,借這廚房給我使使啊。”
她還是要用廚房。
既然篤定了這老尼討厭自己,杜雲錦也沒打算再虛偽的討好求解釋之類,人跟人有時就這樣,可以無緣無故喜歡一個人,也可以無緣無故討厭一個人,這就是所謂的眼緣吧。
好在,跟這老尼之間,也沒什麼恩怨之類,便無所謂了。
她走到鍋台邊,揭了鍋一看,竟是一籠屜才蒸熟的饅頭。
“你乾什麼?”英姑姑上前,按下鍋蓋,眼神不悅的瞅著她。
杜雲錦抱歉,“我就是想看看有沒有空的鍋。”看她臉色不好,好吧,才來,不惹事。
“既然英姑姑不借,那罷了,我走,您老彆氣啊。”
嗬,自己那個多事啊。
不知五叔起來了沒有?
邁著輕快的步子,就要離開,英姑姑卻叫住了她。
“噯,昨晚,王爺帶你去夫人的木屋了?”
“嗯?”杜雲錦神色疑惑的看著她,這老尼對五叔的私事蠻有興趣嗎?
英姑姑自顧自又道,“看來,王爺對你真是不一樣呢,要說起來,這些年,王爺也就對玉兒姑娘這樣上心過。”
“……”杜雲錦可是聽出來了,這老尼要說的,可不是讓她高興的第一句,而是突然五叔對彆的姑娘好過的最後一句。
嗬,是想讓她吃醋?
簡直太低看她了呢,說真的,畢竟趙天煜也三十多歲了,這個歲數在這封建古代,孫子有了也不稀奇,要說他這三十多年經過幾個女人,她真沒覺得奇怪的。
看她神色不變,還挺自在,英姑姑壓低了聲音,又補了一句,“杜姑娘恐怕還不知道吧?玉姑娘可是唯一一個跟王爺定過親的女人。”
哦?五叔還跟彆人定過親?那後來呢?成婚肯定是沒的,那麼……
不過,撩眸看了眼英姑姑,杜雲錦失笑,“英姑姑,你這身衣裳跟你太不般配了。”
“嗯?”話題轉的太快,英姑姑有些愣怔。
杜雲錦翹唇,“瞧您八卦的樣子,伶俐的口才,都能趕上那街上的媒婆了,怎麼就混在這佛門之地了呢?帶發修行,那也是修行,我看,英姑姑要想凡塵,就趁早摘了這帽子,脫了這身尼姑服吧。”
“你?你在罵我修行不專?”英姑姑臉色一下鐵青著。
杜雲錦好笑,“你修行不專是真,不過,輪不著我管,要管也是佛祖管。”
“小小年紀,嘴巴夠毒。”英姑姑心裡默念幾遍阿彌陀佛。
杜雲錦嗬嗬,“不如您老事情做的毒啊。”
給她安排一間陰冷潮濕的臥房,也就罷了,客隨主便,她能忍。
沒好臉,她更能忍,因為沒有誰有義務非得給她好臉不是,她也不強求。
可是,突然的叫住她,跟她說些五叔的私事,怕是居心不良吧。
英姑姑眼神果然冷了幾分,隱隱還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殺氣。
杜雲錦倒是感覺到了,隻冷笑,“英姑姑,不管你是什麼人,出於什麼心思,但是,我跟趙天煜之間的事,還輪不著彆人指手劃腳。”
說完,甩袖走人。
對了,去找五叔,不知他知不知道,照顧未來婆婆的這個老尼,其實也沒外表看起來那麼和善順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