盜墓之事,曆朝曆代為人所不齒,此風卻禁之不絕。從古至今,沒有不死的人,沒有不埋的人,但凡家境過的殷實,先人入葬時總要埋些故人生前心愛的貼心物什,或金,或銀,或器,一來表示孝心,二來昭示富貴。老話盛傳埋人不埋物,後人沒有屋,前人風光厚葬,後輩扶搖直上。
中國有著五千年的璀璨文明。
古往今來享儘人間富貴,窮奢極欲之人對身後事尤為看重。
素來講究,事死如事生,生前享受過的,死後繼續擁用。我有一個天下,死後還要有一個天下,生前有場富貴,死後還要有場富貴,一切按生前標配給墓地置辦。
花雲樓。
一朝天子,一朝臣,一班撲蝶花客,一班賣笑姑娘。有銀子的爺隻嫌招待不周,沒銀子的漢隻覺打不爽,媚喜騷,鴇愛鈔,王孫公子好撲蝶,翩翩才子善行拈花惹草,自人道開世古往今來皆是般般此。
包厚道在太原城熟臉的人不少,都是些不務正業,臭味相投的人,這次回來沒一個人能認出他。一來是剃過頭後,猛一照臉,熟人都得想半天是誰。二來被白無常鬼打了一記哭喪棒,臉塌了小半張,半張塌臉全變成了灰墨色,西洋鏡一照,自已都嚇一跳,鏡子裡是自已麼?再怎麼說爹不嫌兒醜,自個不覺自個惡心,腰纏幾百兩金子,擺著八字步橫著走起來,得意時給自已起了個綽號——鬼臉包!
逍遙煙花地不是慈善救濟所,任憑你口袋裡的金銀再多,光出不進,總有掏完的時候。
三個月下來。
包厚道連吃帶甩,夜夜發泄猛汗,花了個乾乾淨淨。
反欠了花雲樓一屁股銀子。
最終被打出來了。
不務正業的人是吃饞的、坐懶的,沒錢總不能去討飯吧。包厚道已經委曲求全的當了回傭人,再找大戶得過且過的混日子,又不甘心,遂又打起了盜墓的主意。這回學精了,不找無主的空墳了,到處打聽那有財主剛死過,不打聽清楚決不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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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
包厚道打聽出祁縣有個姓嚴的富戶。
一個月前,死了個六十多歲的老財主,嚴老財早年染了風寒,高位癱瘓,在床上、躺椅上殘喘過了十餘年。有一天,幾個胖丫鬟把他抬在太陽下曬暖樣,一陣急風刮過稍帶把命刮飛了。下葬時可隆重了,佃戶、鋤客、十裡八鄉的人都去淚送嚴老財,不像江老財似的偷偷摸摸玩兒假死。
包厚道篤定了主意。
這次一點都不大意,不再假扮黑白無常等鬼怪了。特意找了個池塘,趁著日頭高洗了個乾乾淨淨,摸黑偷了把鋤頭,順了柄鐵鍬,賣酒的鋪子溜門撬鎖偷了一葫蘆汾酒,邊喝邊往嚴老財的墳頭走。
夜,無月。
風刮的很輕很細,嚴老財的墳頭很大很排場,不像江老財假迷三道的弄個棺材,建個丘,樹個碑,草草了事。包厚道先坐在墳頭美美喝了幾大口酒,這回沒遇鬼,一切安全。酒葫蘆往地上一擲,掄起鋤頭乾起了活,酒勁上來血液膨脹根本不知道累,越乾越起勁。
包厚道算是小有經曆的人了,剃發令執行時見過人頭滿地滾,江家墳頭的黑白無常見識過,都有點不奇怪了。寧願死在富貴路上,不願死在討飯受氣上,說不上來嚴老財往棺材裡帶了多少寶貝,應該夠他幾個大月滿滿開銷嘍。新土好刨,新墳易開,除了封磚不好撬以外,一切順利。
兩個對時下來。
嚴老財的朱漆棺材被挖了出來,棺材上畫著精美的圖案,這個夜裡天實在黑,看不大清,可也感覺嚴家的喪事操辦的很慶隆,隻是沒算到有包誠厚刨墳這一劫。
包厚道又飲了幾大口酒,撬開棺材,突然之間,棺材裡穿著錦緞壽衣的嚴老財“噌”的坐了起來。包厚道大大嚇了一跳,早不像以前似的腿發軟了,一扔東西,轉身就跑。
“小夥兒,彆跑……彆跑,咱爺倆聊聊,聊聊!”棺材裡的嚴老財開口說話了。
“你……你他娘的到底是人是鬼?”包厚道跑出幾個大步,聽到嚴老財說話,琢磨不定這是幾個情況,遠遠站定喝問。
“我當然是人了,小夥兒,彆怕,彆怕,我知道你來乾麼了,惦記上老漢我棺材裡帶的東西了吧。誒,生不帶來,死不帶去,這些東西都歸你了。陰司隻收兒孫燒的冥貨,不收人間現銀。小夥兒,即來之,則安之,咱爺倆碰上了好好聊聊,你取走寶貝後,把墳重新給我填好就行。”嚴老財說。
包厚道聽這一通入情入理的話,打死都想不到還有這麼好的事,那份不安的心登時石頭落地。拾起酒葫蘆往棺材走去,這一活一死聊的相當非常說不儘的投機。你恭維一句,我奉承一句。
都是經過人間富貴的,隻不過一個落魄盜墓,一個即將入冥投胎,反有種相見恨晚之態。包厚道很感動,這些日子來,除有銀子時還沒一個人對他如此這般客氣,一吐快語,聊了近一個對時。
“我得走了!”
“再聊會,你死了那麼久不差這一時半會。”
“黑白無常來了。”嚴老財說完一動不動,悶聲倒進了棺材裡。
包厚道連擦好幾把眼,沒找到黑白無常在哪。嚴家墳沒設缺德法術,當然看不到,嚴老財死的透透,好像剛才的事根本沒發生,與剛打開棺材時一個毬樣,包厚道伸手摸棺材裡的東西。也想好了,按人家嚴老財說的辦,拿完東西合上棺材幫人料理好後事。
那料,棺材裡的嚴老財“噌”的又坐了起來,這次不費話,直接瞪眼朝包厚道抓來。
一把掐住了包厚道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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