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罷大家已經看到了隊伍後麵那等候著的數架馬車。
隻見那馬車車窗緊閉,左右還各自有全副武裝的騎士、兵卒“護衛”在旁。
大家見狀心中更是駭然,這莫非就是傳說中的“鴻門宴”?
趙紀的手正按在腰間的窄鋒腰刀上,一副“讓人無法拒絕”的樣子,眾人知道,不跟著人家去恐怕是不可能的。
互相看了看,十五人便無奈地跟著帶路甲士進了馬車。趙紀嗬嗬一笑,立聲下令
“啟程!”
張同敞笑著讓下人給十五位大海商上了茶,又拍了拍手,不斷有珍饈美味一一端上眾人麵前的桌上。
他這才漫不經心地開口
“這次請各位先生光臨呢,一方麵是為了熟悉一二,畢竟日後市舶司設立,大家打交道的地方還多。另一方麵嘛,也是有些事情要通報告知一下,讓大家好有些準備。”
所有人都全神貫注地盯著他,一言不發,仿佛桌上的飯菜毫不存在一樣。
“本來依照大明朝法度,私自下海通商是死罪。但今時不同往日,當今聖上有旨,朝廷設市舶司開海通商,以前的事情嘛,也就不追究了。”
此時大家依然不說話
“但是,一碼歸一碼!通海是通海,但諸位在番禺一地設棧易貨通商有數十年了吧?我從程知縣那獲悉,這番禺縣的商稅自崇禎十一年起,一文錢都沒有交過,這事情可不是能揭過去的吧?”
崔世清心中咯噔一聲,他知道正題來了。
他陪著笑臉,對張同敞恭敬道
“欽差大人所言我等也明白,當初隻是因為朝局混亂,這番禺知縣屢有空缺,這商稅一事雖然我等有心,卻也找不到管事兒的命官,故此才落下了幾年,不若我等就按照崇禎十年的商稅,補交十年!您看”
張同敞心中冷笑,補交十年?糊弄誰呢?崇禎十年你才交了多少錢?不到一百兩!十年算下來有一千兩就不錯了。
“崔先生何出此言啊?朝廷自有法度,豈能隨意安排?再說了,崇禎十年時,國家還算安定,大家生意肯定昌隆,現在局勢混亂,商路不暢。按照那時候的商稅計算,豈不是委屈了諸位?按照大明律,商稅乃三十取一,咱們也不算遠,就算去年吧,程知縣,去年番禺縣商貿狀況如何啊?”
一旁候著的程翼聞言立即接口道
“稟報大人,下官自去歲十一月履職統計,去年僅十二月一月,番禺港來往船隻三千一百五十四艘,商貨來往計四百萬兩左右。”
“嗯,按此計算,去歲十二月商稅約是十三萬兩,一年大概是一百五十萬兩,自崇禎十一年到如今有九年了吧?滿打滿算就是一千三百五十萬兩,想到大家這些年也不容易,乾脆抹掉零頭,就算是一千萬兩吧!“
一眾海商聽到這話人都傻了,個個目瞪口呆。
一千萬兩,虧你張同敞也說的出口!你知道一千萬兩有銀子多重嗎?拿馬車裝都可以裝上幾十車!這倒不是說這裡的海商們身價加起來沒有一千萬,廣州港走私販運這麼多年,作為其中佼佼者,十五家大商賈加起來兩千萬兩家產也是有的,可這是指家產啊,不是現銀!真要拿出一千萬現銀,恐怕明天就得破產!
氣氛凝固了好半天,崔世清這才訕訕笑道
”欽差大人這話說的就算把小人這把老骨頭賣了,也湊不出一千萬兩啊“
“誒,這我可不管,朝廷自有製度在,說是多少就是多少,再說也不是隻讓您老一位交這錢嘛。”
一句話又把崔世清堵得慌,一旁的齊承看不下去了,圖窮匕見的發問
“欽差大人也不必說這些官麵話,這番禺的事情到底如何你我都清楚。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大人所來無非是要咱們出銀子而已,銀子嘛,草民們也不是沒有,可是說句老實話,朝廷從崇禎十七年起,北京逃到南京,南京逃到福建,如今已然到了廣東,又能待上幾年啊?若是日後又要走,清軍因此找上我們的麻煩怎麼辦?”
齊承道出了所有人的心裡話,其實海商對於出銀子這件事並談不上有多反感,以前打點地方、中央各級官員花銀子也不少,如今能花上一筆銀子換得平安,甚至日後還能得到開海通商無罪的方便也算不錯。
可問題在於大明朝還有幾年啊?一旦清兵打來,捐多少銀子那就是多大罪,屆時這些海商又如何自處?
張同敞知道,自己設立市舶司給光烈皇帝撈銀子工作的關鍵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