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那清軍主將親率一百餘員白巴牙喇騎兵,引弓搭箭,直趨河畔,對著逃竄明軍士卒,每箭必中、矢無虛發。
勢江河水並不寬敞,但就是這短短一百多米距離內,近千屍首漂浮其上,將岸邊水草都染上了猩紅顏色,清軍那鑲紅色甲胄相映襯。
可悲的是,即使在清軍如此趕儘殺絕的架勢之下,竟然也沒有一名明軍士卒有拿起武器背過身來反抗的勇氣。
所有人都在逃,可所有人都逃不了
是日下午,清軍東路跨過勢江,直逼平樂府
在這令人絕望的鐵騎洪流之中,一麵將旗高高豎起
上書
“大清敬謹郡王”
乃正是昔日滿清西路軍統帥豪格麾下,清太祖努爾哈赤之孫,滿清宗室大將愛新覺羅,尼堪。
話說之前孔有德與耿仲明定下策略之後,卻並沒有將希望完全寄托於說服孫可望和西軍之上,而是一麵穩固桂北據點,籌備戰事,一麵向四川、江西方向調兵。
此時四川、江西方麵戰事基本平定,也能抽出手來,於是四川方向主帥豪格讓自己手下大將尼堪親率五千八旗鐵騎進入湖廣,協助孔有德。而譚泰方麵也遣了三千八旗與三千漢軍作為援助。
超過一萬多人的生力軍的補充,讓孔有德一下子底氣充足了起來,尤其是八千餘人的八旗精銳。所謂“女真不滿萬,滿萬不可敵”,自萬曆以來,明軍在八旗軍麵前往往都是三比一乃至五比一才能達到均勢。
而在更多的情形下,則往往是幾千女真騎兵就能追著幾萬明軍到處跑。
得到生力軍之後,孔有德讓江西補充過來的六千人加上兩萬漢軍監視貴州,以防備西軍東進,而後便齊舉孔、耿、尚三王所轄約九萬大軍外加尼堪的五千八旗鐵騎,並力南下,意圖在短時間內解決桂林和廣西。
在三倍以上的兵力圍困下,整個桂北立即變得岌岌可危。
清軍兵分三路,以孔有德、尚可喜為中路,配屬兩人本部一萬五千兵馬外加四萬綠營漢軍直趨桂林
以耿仲明率本部五千兵馬加兩萬綠營漢軍自西麵包抄自懷遠入融縣,切斷桂林府左麵退路。
以尼堪率五千鐵騎配屬一萬綠營漢軍自富川入恭城,直取平樂,封鎖桂林右麵與廣東的聯係。
“黑雲壓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鱗開”
而在離桂林隻有幾十裡築在千秋峽下的岩關,孔有德則擺出了自己最擅長的攻城手段
紅衣大炮
二十四門口徑三四寸大的數千斤龐然大物,瞄準關隘,噴吐出駭人火焰。
如同悶雷般在關峽前回響
當年秦始皇開拓百越,數十萬大軍南下,為了完善大軍補給,開鑿了當時最大的人造水利工程之一靈渠
於是靈渠溝通長江和珠江水係後,直接流經的千秋峰旁的千秋峽作為交通要道,與稍北麵的岩關共同構成了桂林北部的重要地理屏障。
一旦這個防線被攻破,往南幾十裡內除了一個堯山外,大軍便可隨漓江兩岸直下桂林。
明白事情緊急的朱由榔也不耽擱,與光複左軍、前軍的諸將交流討論完成,敲定計劃後,便在李景興、胡一青四百親衛騎兵護送下,先是到黎平府與李過所率約一萬五千人的前軍部隊彙合,而後向桂林而去。
此時柳州北麵已經被耿仲明占領威脅,故而一眾人不可能像來的時候一樣直接走直線從羅城回桂林,而是先向南從柳州南部馬平縣穿過,又經江口鎮渡過柳江,這才由南到北順洛清江、永福縣到達桂林。
好在這些當年隨李自成從北到南轉戰萬裡的百戰老卒不比朱由榔光複中軍那些新兵,早已習慣了這種千裡轉進。
但即使快馬加鞭,一路疾行原本三四天左右的路程硬是走了一個星期才勉強抵達。
當看到朱由榔那象征性的金黃色龍纛大旗時,總兵趙印選一方麵是心潮澎湃,另一方麵也是擔憂不及。
這幾天整個桂林的局勢可謂是命懸一線了。
就算廣東方麵不斷支援,他手上滿打滿算也就三萬五千人左右,雖然桂北地形複雜,江河、山脈縱橫,戰略要地眾多,所以守起來又是很多,可畢竟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人手不夠導致很多地方兵力分散。
而且想要守住桂林就必須要護住桂林兩翼的柳州和平樂兩府,而由於兵力不足,柳州方麵隻能將有限兵力收縮到柳城一線,而平樂更是隻能守住府城所在的桂江而已。
至於正麵的岩關、千秋峽至桂林一線,便隻剩下一萬多人了,再這麼下去,淪陷隻是時間問題。
如果說之前和李定國等人商議時,朱由榔還沒意識到堅守桂林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任務,那麼當他真正再次來到桂林城之後,他才明白難度所在。
可以說,清軍把在江南全部軍事實力的三分之一都壓在了桂北這橫豎數百裡的山區當中。
不過換個角度看,這裡既是大軍壓境的風口浪尖,又何嘗不是全國抗清的中流砥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