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她又把皇上拐跑了!
冰涼刺骨的湖水逐漸沒過了她的發、她的眼,或許是人之將死,連五感都變的敏銳了許多。
白知柒聽見橋上兩人匆忙逃離的腳步聲,又聽見有人緩緩踱步而來。
岸上人許是想欣賞她溺水時的掙紮,無動於衷的注視著她,可哪怕湖水已將她整個淹沒,白知柒也未有一點動作。
但或許是心有不甘,白知柒在冰冷的湖水中睜開眼,即便眼前一片模糊,但還是懷有期冀的伸出了右掌,伸向那佇立在湖邊一動不動的人影。
誰也好,拉她一把吧。
燈影下女子掌心裡的那道疤痕就這樣落入戚玄遲平靜、毫無波瀾的眼裡,他嗤笑一聲,諷刺道“攬月閣閣主怎麼在自己的地盤裡給人欺負成這副模樣。”
白知柒已經聽不清岸上的人在說些什麼了,但那聲笑卻清晰的傳入耳中,她也想跟著一起笑,笑自己的無能、笑那人薄涼的心。
她在冬日裡建起暖房想暖其身,卻突然發現自己永遠暖不透其心。
似乎有人躍下冰湖朝她遊來,一片白衣如霧般散開隨著波紋晃蕩在湖水之中。
原來湖中真的會有明月,白知柒這麼想著,視線逐漸變得黑暗,就這樣寂靜的沉入湖水中。
“閣主…閣主醒醒。”
白知柒躺在床上,四周抑製著的哭聲和壓低著嗓音的責問聲傳進她耳中。
“你們怎麼能讓閣主一人前往冰湖?閣主一向畏寒你們也不是不知,這雪夜地滑,非得要等出了事你們才知道著急嗎?!”
白知柒咳了一陣,嗓子裡全是湯藥的苦澀味,一旁的名花們個個圍了上來,著急的想要去瞧她,但又怕驚擾了她隻能站在一邊壓抑著哭聲。
平姬握住她冰涼的手,強忍著眼淚,聲音哽咽道“閣主,您醒了?可餓了?要不要為您多添一床棉被?”
姑娘們想來也是急得慌,將她裡裡外外裹了又裹,直把人裹成了一個粽子,生怕她著了涼醒來難受。
月笙走上來給她遞了碗溫著的薑湯,她努力控製不讓碗裡的湯水因手抖而灑落,強顏歡笑道“閣主,喝碗薑湯吧?您平日裡最愛喝我熬的薑湯了。”
白知柒撐起身子望了一眼房內,大多都是衣衫不整梨花帶雨的姑娘們,想來是早已歇下,一收到消息就匆匆趕來的。
白知柒心中愧疚,鼻尖略微有些酸澀,她低聲道“抱歉,嚇到你們了。”
幾人擦著眼淚,心中懸著的大石這才放下,“閣主無事便好。”
如今已是半夜,可幾人卻隻稀稀的點了幾盞燈,且全移到離床榻遠遠的地方,屋內光線慘淡,亦如幾人難平的心。
若不是那位貴人,閣主此時怕是…
白知柒臥在平姬懷裡,乖乖的喝著月笙喂來的薑湯,她年紀較小也算是幾人從小看著長大的,可幾人卻從未見她這般狼狽過,一張小臉慘白,往日裡的活潑勁也沒了,霜打的茄子般脆弱,讓人止不住的心疼。
“是誰將我從湖中救起來的?”白知柒緩過勁來,輕聲問到。
“是您帶來的貴人。”
白知柒攏著被褥的手一頓,有些茫然的抬頭望去,梨木鏤空的畫屏後,隱隱約約有一道人影。
月笙隨著她的目光看去,遂解釋道“貴人正在屋內。”
“我們不敢擅自答謝,隻能讓他暫坐片刻,待閣主清醒後再做打算。”
這整個京城裡恐怕沒幾個人知道攬月閣閣主其實是個愛財如命的人物,她建攬月閣的初衷也隻是為了賺錢而已。
卻不想一建就建出了個大名堂來。
這下就麻煩了,她原本打算先把美人騙進攬月閣再循循善誘使其入閣的,如今她卻欠了美人一條命,這下就難還了。
“如今天色已晚,你們先回屋歇息吧,讓美人進來。”
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她們之所以讓人在外侯著便是因為男女有彆,還特意擺了畫屏隔絕視線,不曾想自家閣主卻是一點也不在乎。
該是她們過於迂腐了,月笙叮囑幾句遂帶著幾人離開,幾人依依不舍的回頭看了又看,白知柒哭笑不得的朝她們擺擺手,平姬則起身將在外飲茶的戚玄遲喚進了裡屋,遂合上門跟著幾人離去。
聽著漸近的腳步聲,白知柒有些疲倦的掀起眼簾,眼前的人還是那般矜貴,眼神深邃無波隱約夾雜著些試探,但終究還是美的,美到讓人失神。
白知柒已分不清他此時究竟是何神色,隻當是自己神誌不清,看走了眼,她柔柔的笑著,語氣感激,“謝謝美人出手相救。”
戚玄遲的目光從她蒼白的臉上掃過,輕描淡寫的應了一聲,不再多言,先前眼中不經意間流露的柔色已不複存在,剩下的隻有懷疑與試探。
她既是宣平侯府的七姑娘,又為何會扮作白銀翎步入宮中,這裡頭暗藏著的秘密戚玄遲不願去想,卻又抑製不住的懷疑。
這天真爛漫的麵具背後,又藏了多少算計與野心呢?
“美人,你救我時可有看見彆的什麼人?”
戚玄遲來時自然看見三道倉皇逃離的人影,他默了默,道“並無。”
“嗯…”白知柒似是鬆了口氣,她將臉縮進被窩裡,有些懶洋洋的打了個哈欠,“美人今晚還回宮嗎?”
床邊那人卻遲遲沒有回答,泠然看著她喃喃自語,隨後難敵困意的沉沉睡去。
少女沉睡的麵容乖巧溫順,縮在被裡小小的一坨,像隻懶洋洋的幼貓讓人忍不住想要過多的靠近。
可攬月閣背後勢力龐大,其下組織眾多,眾國情報在其組織中皆有可查,是能左右天下棋盤的核心存在,而眼前這個看上去無害的少女便是它的主人,她真如表麵一般單純嗎?
“錢,好多錢,我的!”白知柒夢囈一聲,從被窩裡伸出手來在空中揮舞著,她滿意的傻笑一陣,雙手垂下耷拉在枕邊又沒了動靜。
看著她掌心中那塊不小的疤痕,戚玄遲漠然立了半晌,俯身替她將兩隻手重新塞入了被褥裡。
她如今並未做過什麼,若之後她野心顯露,他便會親手將她除去。
而在那之前,她會一直是攬月閣的閣主、宮中的白美人、宣平侯裡的七姑娘、一個蠢笨聒噪的小丫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