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等守完三年孝,到時李棄也有了月信,正好可以嫁給你……”大媽咬著狗蛋耳朵笑眯眯地說道。
三年後,狗蛋十八,李棄十五。
“李棄如今也十八了,怎麼還沒有月信啊,不會是石女吧?”
“再等等,等等……”
十年過去了,狗蛋二十五,李棄十六,那一年狗蛋中了舉,成了縣裡的小官吏,上門提親的絡繹不絕,迫於家裡的壓力,狗蛋在二十八歲的時候被迫娶了妾,然而妻的位置,他一直留給了李棄,他堅信著能等到李棄的那一天。
轉眼二十年過去了,狗蛋三十五,李棄十七了,狗蛋的妾已經生了一個又一個的兒子了,妾以為自己有了兒子,自然會扶正了,然而那個莫名其妙的懸空的妻的位置,深深地刺痛著妾的心,自己雖說是庶出,做妾並不虧待她什麼,但畢竟自己也是小官吏的女兒,憑什麼在人之下,更何況是一個根本不存在的人,也許那女人已經死了,也許那女人就是狗蛋的糟糠妻,一個農婦,一個卑微的人。
嫉妒,深深的嫉妒,最終有一天,這個一直以來沉默的女子說話了
“夫君,你的妻的位置究竟是誰的?為什麼我現在還沒有看見過她?是否她已經不在了。”
“沒有,是我在等她。”狗蛋說道。
“那到底是誰呢?”妾及其好奇。
“你認識的,是李棄,她早就說過要嫁給我了,我是等她長大。”狗蛋很自然地說道。
“李棄!”妾聽罷哈哈大笑,“原來你是在等李棄?!那你一輩子也等不起了!”
“為什麼?!”狗蛋很是生氣,他沒想到自己娶來很多年的女人也是個嫉婦。
“李棄畢竟是氏族弟子,十年才長得一歲,是啊,現在老夫少妻的人多得是,相差多少歲也未嘗不可,可之後呢,我們是普通人,壽命滿打滿算最多也七十多年,說難聽點最多再過四十年後你便要入土了,而她才二十一歲。”
“二十一歲!”狗蛋心頭一震,這個問題,他從來沒有想到過,太殘酷了,對自己來說太殘酷了。
“然後我可以隨你去了。”妾幾乎是驕傲地說道,“而年紀輕輕的李棄卻成了,這輩子都要守寡,即使再嫁也是個二手貨,淒慘地再過上幾百年,或者,她可以放棄自己氏族的身份,從幾百歲變成幾十歲。”
“幾百年!幾十歲?”狗蛋心中慘然,長歎了一口氣,說道“‘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在李棄的眼裡,我們的生命對於她而言猶如螻蟻一般,是和我完全不同的人,嫁給我隻能為我所累。”
終於有一天,李棄的月信終於來了。
“哥哥,哥哥,我可以嫁給你了!我終於可以嫁給你了!”李棄興高采烈地跑到了狗蛋麵前,二十年過去,她終於等到這一天了,她名正言順地要成為張家的人了!她終於可以擁有一個正真的家了。
“可我卻老了……”狗蛋撫著李棄的臉,痛心地說道,這是他第一次觸摸李棄,多少年過去了,他盼望著就是這一天的到來。
“為什麼?”李棄差異地望著狗蛋,曾經的那個少年,如今鬢角卻有了白發,二十年過去了,她才十七,而他已經三十五了,那一刻,她和狗蛋一樣的心痛。
“我是個普通人,很快就老了,然後很快就會死,而你不同,你是氏族,在我們心中,你是人上人,是和我完全不同的人,你應該有你自己的生活,而不是被我和我的家拖累。”
“不同人,他的家,是啊,和我一點關係也沒有……”李棄的淚水一滴滴的打在了地上,為了找到一個家,為了找到自己的歸宿,本來晝伏夜出的她要起早貪黑,為了能正式的成為這個破爛家庭的成員,她逞能的包下了一切的家務,打水,劈柴,做飯,紡織,除了下田,她什麼都學會乾,什麼都會乾了,她原先十指不沾陽春水,如今手也磨粗了,變成了一個農婦,她為的是什麼!
李棄一點也不愛狗蛋,也不知愛是什麼,連夜都說沒有愛的結合人生是不完整的,但她寧可選擇一個不完整的人生,也要留在這裡,也要義無反顧地嫁給他,為的就是有一個收留自己的家。
“不要哭了,”狗蛋擦去李棄的淚水,“我蹉跎了你的青春,不想再害你一輩子啊,你還是我的好妹妹,這個家你想住多久都可以,哥給你找更好的。”
究竟是誰蹉跎了誰的青春?是誰被誰所累快到而立才有了孩子,本來他的孩子現在應該也和李棄這般大了吧。既然無法嫁給他,這個家,李棄也沒臉呆下去了——
“父母離棄了我,神離棄了我,連凡人也離棄了我,我注定和自己的名字一樣,永遠做一個被人離棄的人嗎?”
李棄心想,她遠望西方,穿過了大草地,翻過雪山,那裡有傳說中的古國——軒轅,聽說那裡是一個沒有紛爭的地方,那裡的人善良熱情,那裡好多人都是氏族,李棄要去那裡,她還不大,也許在那裡,她能找回自己的父母,找回屬於自己真正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