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公孫老夫人相處,皇甫永寧還是願意的,可是麵對那四個她完全不認識的教養嬤嬤,皇甫永寧本能的不喜歡。她自小被虎媽養了三年,本身有就異乎常人的直覺,剛剛隻是打了一個招麵,那四個嬤嬤都沒正眼看皇甫永寧,皇甫永寧便已經覺察到她們對她存了鄙視之心,倒是這個宣太後口諭的公公是真的和氣,甚至對她還有一些感激和敬意。
皇甫永寧的感覺一點兒都沒錯,太後派出來的郭公公對皇甫永寧的確有感激尊敬之心。郭公公家貧,自小淨身入宮,如今已經近三十年了,郭公公有個比他小三歲的妹妹,二十年前,他那才十三歲妹妹的被進犯大陳的納都汗王活活糟踏死了,郭公公最疼的就是這個妹妹,是皇甫永寧生擒納都汗王,為郭公公報了殺妹之仇,郭公公怎麼可能不感激敬重皇甫永寧。
宣完口諭,郭公公立刻上前扶起皇甫永寧,笑著的說道“郡主快快請起。”皇甫永寧就勢站了起來,郭公公將她送回上首主位,侍立一旁笑著說道“郡主,這四位就是太後娘娘為您從教選司選的四位教養嬤嬤,趙錢孫李四位嬤嬤,還不趕緊上前拜見郡主娘娘。”
趙錢孫李四人見皇甫永寧大馬金刀的穩穩坐著,心中頓時不快,她們過來是做教養嬤嬤的,說起來怎麼也有個半師之名,這平戎郡主就這麼坐著受禮,也著實太傲慢了些。不過心中不快歸不快,這四人還是上前規規矩矩的見禮,能當上教養嬤嬤的人,所有的規矩禮儀早已經深深融入她們的骨血之中,那怕是睡夢中行個禮都會標準的不能再標準了。
“婢子趙氏,錢氏,孫氏,李氏拜見郡主娘娘。”四名嬤嬤整齊化一的開口請安行禮,動作象是用尺板兒量出來似的,一分一毫都不帶錯的。皇甫永寧看了四人一眼,立刻記下了四個的特征,趙嬤嬤是個長臉,錢嬤嬤生了一雙三角眼,孫嬤嬤左耳耳廓處有一顆黑痣,李嬤嬤的眉頭有兩道深深的皺紋。
“都起來吧。”皇甫永寧淡淡說了一句,微微放出些她定北軍少將軍的威勢,趙錢孫李四人不約而同的打了個寒顫,心頭沒由來的生出一股子懼意。
“她們八個呢?”皇甫永寧看著跟著四個嬤嬤站起來的小宮女,沉聲問道。
趙嬤嬤想來是這四個教養嬤嬤的頭兒,她上前一步屈膝躬身說道“回郡主娘娘,這八人是服侍奴婢的宮女。”
皇甫永寧嗯了一聲,突然轉頭看向郭公公,很嚴肅的問道“郭公公,她們十二個人的月錢誰出?”
皇甫永寧此言一出,郭公公和趙錢孫李並那八名宮女全都驚呆了。隻有皇甫敬德心裡明白,因為長年接濟退役的定北軍傷殘將士,所以皇甫永寧對於金銀等物有種特彆的執著,救濟昔日同袍,皇甫永寧從來不小氣,昭明帝賞的數萬金銀,說花就全都花出去了,連眼皮兒都不帶眨一下的。可是若讓皇甫永寧養廢物,在皇甫永寧的心中,象趙錢孫李還有那八名宮女這樣的人就是廢物,她是一個大子兒都不舍得出的。
“這個……自然是走宮中的帳,咱家會按時送過來的。”郭公公對上皇甫永寧那認真的眼神,也不管說笑,很認真的做出了承諾。
皇甫永寧點了點頭,突然她又想到了什麼,又問道“那她們的吃穿呢?”
郭公公聽了這樣不上道的問話,撞牆的心都有了,他心中暗道我的個郡主娘娘喂,您很窮麼,由這十二人吃穿,一個月又能花上幾兩銀子,您何至於如此。趙錢孫李連同八名宮女的臉都綠了,她們在宮裡之時,在下人之中也算是有頭有臉,怎麼進了這定北侯府,就被人嫌棄成這樣了,真是沒法子活了。宮裡人常傳說出宮做教養嬤嬤是件極有麵子的事情,宮裡的月錢依舊可以領著,去做教養嬤嬤的人家還會額外備上一份豐厚的月銀還有不菲的打賞。可到了這定北侯府……
郭公公心中暗歎一回,心道也就是郡主娘娘您了,換彆人再是不行的。“郡主娘娘放心,咱家每個月將她們的吃穿折成銀子給您一並送來。”郭公公這是打定主意自掏腰包的,宮中可沒有這樣折銀子的先例。誰叫皇甫永寧是郭公公的恩人呢。郭公公少不得多儘儘心意。
郭公公一開口,趙錢孫李等人都傻眼了,她們不知道內情,隻當是郭公公奉了太後之命才會如此行事,心中不免暗暗打起了小算盤。
皇甫敬德有心說女兒幾句,也不會當著外人的麵,因此隻向郭公公歉意的笑笑說道“公公見諒,我們父女在軍中簡樸慣了。”
郭公公趕緊搖手道“侯爺可彆這麼說,咱家知道侯爺和郡主娘娘心善,常常接濟舊時部屬,咱家明白的。”
聽了郭公公之言,趙錢孫李等人卻是一點兒都不相信的,她們不相信這世上還有將自己荷包裡的錢送給外人的傻子。因此一心認定了皇甫敬德父女就是摳門小氣不上道。
郭公公傳完口諭,便該回宮複旨了,皇甫敬德送他的時候,將一隻小荷包塞到了郭公公的手中。郭公公習慣性的捏了一下,不由愣住了。他分明感覺那荷包中隻有兩粒紅豆大小的硬東西,根據他的經驗,這種東西隻能是寶石。
“侯爺,這……這太貴重了。”郭公公捏著荷包低聲說道。他心中綱悶極了,定北侯出手便是寶石,這份闊綽不是一般王公親貴能比的,可剛才他又……
要知道大陳並不出產寶石,貴婦們首飾上用的寶石全是海客們從外洋販回來的,海上風高浪急危險極大,每一次的販運,海客們都是拿生命賭博,自然這寶石的價格就極其昂貴了。若是成色好的寶石,隻紅豆大小的小小一粒,就能值好幾百兩銀子,就算是品相一般的寶石,豆粒大小的也值個幾十上百兩。
皇甫敬德笑了笑,低聲說道“公公應該知道忽剌王庭還是有些這種東西的。”郭公公立刻明白了。這些原來是戰利品。
做為約定俗成的規矩,大軍出征,得勝之後可以取得所有戰利品的三成做為獎勵,隻將七成上交朝庭就行了。忽剌人橫行多年搶掠無數,王庭中存個幾箱寶石真不算什麼。郭公公知道上定北軍送回朝庭的戰利品之中,就有六箱寶石,那六箱寶石全被昭明帝允入他的內庫,隻將金銀等物歸入國庫。想來皇甫敬德這裡怎麼也能剩下一箱寶石。隻是這些寶石並不好輕易變賣。
郭公公這麼一想便想通了。寶石體積小便於攜帶,用來打賞走關係什麼的可比金銀方便多了。可是若拿寶石救濟舊部,就太不方便了,不如直接給金銀。所以定北侯府或許不缺寶石,但一定缺銀子。
“多謝侯爺,侯爺,人是皇上選的,請太後送來的。”郭公公有著所有太監的通病,那就是貪財。他將荷包收入袖中,然後在皇甫敬德耳邊飛快說了一句,若非皇甫敬德耳力好,他險些兒聽不清郭公公說的是什麼。
“哦,多謝!”皇甫敬德立刻明白了,他向郭公公拱手致謝,郭公公這才告辭而去。
皇甫敬德送郭公公的時候,皇甫永寧命人傳來陳寧,也就是寧虎園的管事,他在作戰之時傷了下身,回鄉之後被家人嫌棄,皇甫敬德知道他的遭遇之後,便命人將象陳寧一樣下身受傷的人收攏起來,養了在莊子上,免得讓他們在外麵受人欺淩。如今開府之後,象陳寧這樣的正好安排到寧虎園服侍皇甫永寧。
“陳寧,你把這四位嬤嬤和她們的丫鬟安排到客院去。”皇甫永寧並沒有看趙錢孫李等人,隻看著陳寧說道。
陳寧應了一聲,走到趙錢孫李等人麵前,沉聲道“四位嬤嬤請。”不想他剛一走過來,趙錢孫李四人的丫鬟便先自用帕子掩麵驚叫起來。
皇甫永寧麵色一沉,怒道“叫什麼叫!”
八名宮女嚇的臉都白了,趙嬤嬤氣黑了臉,憤憤叫道“郡主娘娘,我們都有女人,怎麼可以讓一個男人……”
陳寧掃了趙錢孫李等人一眼,麵色極為陰沉,傷了下身做不成男人,是他們心中不可觸碰的傷痛,偏這個老女人還嘰嘰歪歪的,真是討厭!
皇甫永寧比趙嬤嬤還生氣,她怒喝道“男人怎麼了,他離你們至少三尺遠,能怎麼著你們?叫什麼叫,就顯得你們嗓門大麼!你們心裡沒有齷齪的念頭,行的正坐的端,還需要怕什麼?”
“你……郡主娘娘,這與禮不合……”趙嬤嬤氣的差點兒破了功,好在她反應還算快,到底沒說出什麼太難聽的話。
“陳寧,趕緊把把郭公公追回來,就說這四位嬤嬤不滿意我們定北侯府的居住條件,請他將人帶回去,麻煩重選四位不挑剔的嬤嬤送來。”皇甫永寧吼完趙錢孫李等人,又對陳寧大聲吩咐,做為曾經的定北軍將士上,服從將令是他們的天職,陳寧毫不猶豫的應聲稱是,拔腿便往外跑去。
趙錢孫李四位嬤嬤還有八名宮女全都嚇傻了,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這完全和她們事先的預料不一樣啊!這十二個人都知道自己絕對不能就這樣被送回宮去,若是就這樣無功而返,她們回宮之後隻有進慎刑司這一條路了。
“撲通撲通……”幾聲,趙錢孫李等十二人全都跪了下來,連連磕頭道“郡主娘娘息怒,奴婢們錯了,求郡主娘娘饒了奴婢們這一回吧……”
其實皇甫永寧心裡清楚這些人是不能直接退回去的,否則豈不是啪啪的打太後的臉,此時她還不知道這些人是昭明帝送過來的。因此皇甫永寧也沒有堅持,揚聲道“陳寧回來……”陳寧遠遠應了一聲,又飛快的跑了進來。
趙嬤嬤見陳寧回來了,心中才略略鬆了一口氣,站起來躬身向皇甫永寧說道“回郡主娘娘,太後娘娘命婢子們前來教導您禮儀規矩,這禮儀規矩慣穿於每日的起居行走坐臥飲食言談等等之中,奴婢們隻有貼身服侍郡主娘娘,才能更好的教導您,您安排婢子們住客院,婢子們怎麼敢當。”
皇甫永寧看了趙嬤嬤一會兒,突然笑著問道“你們果然要住進我的園子。”
趙嬤嬤等人連連點頭,直說“這是婢子們的本份。”皇甫永寧忍笑道“你們要住進寧虎園,也不是不行,隻要你們的膽子夠大就行。要是膽子不夠大,被嚇暈嚇傻了,本將軍可不負責。”
趙嬤嬤皺眉道“郡主娘娘說錯了,您應該自稱本宮,不該以本將軍自稱。”
皇甫永寧劍眉一挑,沉聲道“難道趙嬤嬤比皇上的權力還大,皇上都沒有免去本將軍的虎威將軍之職,你趙嬤嬤一開口就把本將軍的軍職給擼了?”
趙嬤嬤嚇的渾身直哆嗦,撲通一聲又跪倒在地上,連連磕頭道“婢子不敢,婢子不敢。”
皇甫永寧冷哼一聲,沉沉說道“你們既然這樣想住進寧虎園,本將軍就成全你們,陳寧,送她們去寧虎園。”
陳寧應了一聲,對趙錢孫李等人冷冷說道“諸位請……”
趙錢孫李等人不敢再說什麼,隻乖乖兒的跟在陳寧身後往寧虎園而去,皇甫永寧看著那十二人的背影笑了起來。寧虎園可不是那麼好進的,回頭可有好戲瞧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