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嬰寧無奈,“你事情真多。”
李初年隻是笑道,“對呀。”
林嬰寧再囑咐了下林戰好好養傷,才和李初年說這話走了,林戰看著這倆人的背影,卻鬆了口氣。
“還好有初年。”
嬰寧狀態不好,雖然好像外人不覺得什麼,家裡人卻都知道,這樣會有很大的壓力。
林戰重新躺在床上,想起來嬰寧在戰場的英姿,又笑了笑。
“我家嬰寧真厲害!”
他挺了一夜的眼皮終於是落下來,困的似乎閉上眼睛就睡著了。
也確實睡著了。
昏沉沉的人,似乎做了個模糊又清晰的夢。
他夢到
老虎咬碎了他的肩膀,利劍穿透了王副將的胸膛,曼城的土牆被叫囂著的遼金大軍推倒,無數的百姓在城內瘋狂逃命,卻還是一個個倒在了遼金大軍的刀下!
哭喊聲,火焰燃燒的房屋倒塌聲,慘叫聲,交織在一起,造成了一個曼城煉獄!
直到猛地驚醒,他大口喘氣的時候才明白。
那不是真的,那隻是一場夢!
“什麼時辰了?嬰寧呢?”
他抓住士兵的手臂,問的激動。
“將軍,您才睡下呀,是做噩夢了嗎?”
林戰愣了下,過了人會兒才搖搖頭,鬆開手。
這場夢做的這麼長,他還以為過去很久了呢
他重新躺下,重重的歎了口氣,眼淚不知道何時已經沾濕了他的枕頭,他抬手抹了下眼角,卻失聲痛哭起來。
起碼,起碼他們都還活著!
不像是夢中一般,無人生還!
一場夢,卻將林戰心中的悲痛與自責一下推開,讓他明白了如今是多麼好的情況,比起夢中,好的,太多!太多!
“吃點嘛。”
李初年給林嬰寧多夾了些青菜,“這些是老鄉特地感謝你噠。”
林嬰寧沉默的握著筷子,一路走過來,她看到了好些抱著糧食跑去府衙的百姓。
他們說,“將士們夠不夠吃啊!”
“我們這邊不少糧食呢,彆苦了將士們!”
他們也說,“藥材,藥材!我們有藥材!”
“我們沒有藥材,糧食也不夠,但我們有的是人!哪裡需要我們幫忙,我們來做!”
甚至有的城門口,一車一車的戰士屍體被送進來的時候,有百姓在兩側自發的燒紙,跪在那裡,哭的聲音斷斷續續,很小。
可人多啊,卻彙聚成了一片哭聲。
他們說,“多好的孩子啊,那麼多連個屍體都不是整個的啊”
“咋就不知道進城呢!咱修著城門呢,他們還能活下來的!”
林嬰寧忽然歎了口氣,李初年就看著她,“我敬愛的將軍大人,你是我的,也是曼城的英雄。”
他伸出包紮的手,“你看,這是我的勳章,也是你的。”
“嬰寧,已經足夠好了,而且,我相信你,你會做得更好!”
林嬰寧抬眼看著他,卻失笑了下,“你乾嘛呢?”
李初年眨了眨眼睛,抬起另一隻手摸了摸腦袋,“曼城特色的小帽子呀,你要不要戴?”
一個土綠色的小帽子,小的連他的腦袋頂似乎都罩不住。
“老鄉送的呢。”
林嬰寧無奈,“你過來搶劫呢?”
李初年拿下來小帽子,“不能瞎說哇,我在他們那邊放了錢的。”
他笑著揣懷裡,“活這麼久,就這份禮物,我最喜歡。”
林嬰寧夾起麵,“哦,那我之前送你的,你不喜歡了?”
李初年趕緊抬手,“不不不!是不一樣的喜歡!”
“嬰寧送我的,那可是放在心尖尖,都放在心尖尖,老鄉送的,我放在心底下呢。”
林嬰寧懶得聽他在那皮,“好了,快吃。”
李初年笑了笑,“嗯呢!”
嬰寧放鬆了就好,看著她一直放不開,好像隨時就能把誰給殺了的樣子,李初年看著心疼。
林嬰寧吃了三碗,李初年吃了兩碗,老鄉怎麼說都不要,李初年直接碗底銀子一塞,帶著林嬰寧走了。
哦不,是跟上林嬰寧走了。
他哪裡能帶他的將軍大人呀~
林嬰寧到了映紅軍休息的地方,受傷的兄弟們這次走不了,林嬰寧也不讓他們走。
傷好了直接去石林就好,這些都之後再說。
隻不過,沒受傷的兄弟們也沒休息,他們抱著自己的武器,一直在等林嬰寧。
馬淳德的傷暫時不能騎馬,他也走不了了。
但曹溪玥沒大事。
“將軍,我們還有六百多人可以走。”
林嬰寧點點頭,“足夠的,接下來還有斬馬軍的兩個營隨咱們一塊,且等一下,等他們到了咱們就出發。”
曹溪玥一愣,隨後瞪大眼睛,“哇!斬馬軍!”
看得出來,斬馬軍是真的很令人心安。
林嬰寧失笑,“對啊。”
曹溪玥笑的開心,“那這樣,咱們的戰鬥力就直線上升呀將軍。”
林嬰寧看著李初年已經去了四營那邊,她也看到了秦應峰,隻不過,秦應峰好像狀態不好。
“嗯,把陣亡名單給馬淳德,讓他做好撫恤工作。”
“再去點一下,看看有沒有人有傷不報的,確定跟咱們走的人,可以負擔遠行。”
她們是要回營地,那邊距離很遠,最起碼要一天一夜。
若是有傷沒說,到時候長途跋涉,傷口惡化,反而有罪受了。
“是。”
林嬰寧走向了李初年他們。
“怎麼了?”
李初年看著秦應峰,“這些困難就把你打倒了?”
秦應峰沒說話,隻是眼淚止不住的流。
小非在旁邊歎了口氣,“公子回來之後就沒說話了,就抱著黃燦的刀哭。”
黃燦,是秦應峰隊裡最渾的,一天天跟在秦應峰的屁股後麵打小報告,跟那惡霸一樣,但也是和秦應峰關係最好的。
這一次,卻替秦應峰擋刀死了
“我知道你難受,但你要是一直不說話,還能跟著我們回去嗎?”
李初年歎了口氣,坐在秦應峰前麵,“黃燦的事情,你也得知道,你的命不是你一個人的吧。”
“難道想以後一輩子當啞巴?”
“滾!”秦應峰被李初年一下擠兌的開了口,“你就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來。”
旁邊的士兵一聽,嘿,罵營長!
秦應峰抱著刀嗚嗚哭,“他是替我死的啊!”
“嗚嗚嗚!”
李初年看著他,抬手拍了拍他肩膀,“你以後多殺點遼金人,也算是黃燦不白犧牲了。”
秦應峰紅著眼睛,“李初年,你怎麼能這麼淡定啊,營裡死了多少人,你去哪裡了?”
“他來陪我,怎麼了?”
林嬰寧忽然出現,秦應峰一個被噎住,他哭著看林嬰寧,卻恍惚間看到撲麵而來的弄弄殺意。
他愣了下,才在殺意之後,看到了冷若冰霜的林嬰寧。
“將軍!”
下意識的,他一下站起來。
林嬰寧歎了口氣,“我知道,戰友的離世讓你們都很心痛,很難過,可戰爭沒有結束!”
林嬰寧看著周圍的士兵,“戰爭它還要到來。”
“我們沒有時間,沒有機會去悲傷,我們能做的,是殺掉更多的遼金士兵,是得到更多的遼金情報!”
“哭,有用,但也沒用!”
林嬰寧看著秦應峰,“把悲傷交給過去的你吧,現在和未來的你,在還沒死之前,都不能被這樣的情緒打亂了節奏!”
“所有人,再次整頓,我們要出發了!”
“是!”秦應峰哭著應道,“將軍我錯了!”
林嬰寧一頓,她看著秦應峰,卻搖搖頭,“不,你也沒錯”
誰能說他們錯了呢?
她看向北方,唯一能說錯的,是那些要侵略大梁的遼金人!
不殺光這些人,她不會離開遼金!
等著吧,等著她回去。
李初年看著林嬰寧的側臉,隨後回過頭,讓自己營的人動起來。
該走了!
下一次,勝利當然還會屬於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