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惟又問“你知道阿柔的身份嗎?”
這倒難倒了胡思亂想中的初七,她紅著臉,搖搖頭,“不知道,我是在地窖遇到她,咱們被綁在一塊兒了。怎麼,阿柔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嗎?”
“她是頡可可汗的女兒,頡可可汗與我們是同盟,之前阿柔失蹤的消息已傳遍天下,頡可可汗心急如焚,但始終找不到其下落,沒想他的女兒竟輾轉於此,初七,你這次算是立了大功,這事還得謝謝你。”
“啊,這樣呀,我明白了!他們抓阿柔定是為了做人質,逼頡可可汗做不利於我們的事!怪不得看得這麼緊,那我這回也是誤打誤撞,為郎君效力了!郎君不說是不是想保守這個秘密,讓越少人知道越好?”
謝惟微微頷首。
“我猜對了!”初七高興得拍起小手,而謝惟卻沒太多情緒,他似乎另有心事,隻是沒在初七麵前提及。
駝隊出城晚了,趕不到下一個落腳點,於是就在原上搭帳蓬睡。
夜晚的草原有點冷,初七和阿柔躺在帳篷裡,抱在一起取暖,初七興高采烈地說起她的駱駝阿財,阿柔則說著他們部落的牛羊,話無可說時,她們忍不住胡思亂想,閉上眼睛腦海中就會浮現出女子們絕望的淚顏。
“初七,我睡不著。”幽暗中響起阿柔的哽咽聲,“我想起那個黑屋子,我害怕。”
初七坐起身,深歎口氣,“我也睡不著,出城的時候我看見那個胖婆子了,我一路上都在想會有多少女子落到她手裡。”
“那怎麼辦呀。”阿柔也坐了起來,“你讓她們走,她們也不肯走。”
“那是因為她們無處可去,若是有地方能落腳,我想她們一定會和我走的。”
“初七,要不我們回去把那黑屋子燒了吧,以後就不會有姐妹再落到裡頭去了。”
“就算燒了一個黑屋子,還會有彆的黑屋子,這治標不治本,除非……能揪出人伢子,隻是我太弱小了,還做不了這樣的事,有句話叫‘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我一定會找她算賬的!”
“嗯!”阿柔重重點頭,“等我們強大了,一定不放過他們!”
說著,阿柔伸出小手指與初七拉了拉勾。
夜色如墨,濃得化不開,風肆無忌憚地穿梭在綏戎城的小巷裡,猶如鬼魅的耳語。
“陳大娘”坐在榻上,邊數銅錢邊抱怨“這回少了三頭‘羊’,真是虧死了。”
汪郝坐起身,捏了把姘婦肥嘟嘟的肉,歎息道“唉,那頭肥羊人家出了萬貫,這下不知怎麼跟人交待。”
“陳大娘”白他一眼,道“我猜是跟著謝家的車走了,雖然沒捉到人,但有能耐把人運出去的隻有謝家。”
“林校尉與我說謝家不好惹。”
“你不是有人在軍中?還是個副將呢!明早去封雞毛信,讓他攔下謝家商隊,若找出來就說他們通敵,直接殺之,再把羊帶回來;若是沒找出來也沒關係,他再怎麼厲害隻是個商戶,還能與軍鬥不成?”
“哎呀呀,你真是女諸葛也!”
說著,兩人摟抱一團,放蕩大笑,突然,一道紅光從窗外飛入,落在地上“轟”的變成火海。
汪郝和姘婦一怔,回過神後臉都嚇青了,連衣衫也顧不得穿,赤著腳去開門,誰曾想門被人從外麵栓死,一潑又一潑的油從窗處澆了進來。
這間賺得盆滿缽滿的黑屋子瞬間成了人間煉獄,“陳大娘”被燒成了火人,她一邊在地上亂滾一邊大叫“救我!救我!”
汪郝一腳將她踹開,卯足勁撞門,兩三後門真被他撞開了,他欣喜若狂,前腳剛踏出去,身後一個火球撲向了他,“陳大娘”抱著汪郝慘然大叫,火蔓延至汪郝身上,一眨眼就將他吞噬,奸夫融成了一團,慘厲的哀號隨風吹到很遠很遠的地方。
謝惟站在風中,莞爾而笑。
次日醒來,初七渾身酸痛難忍,骨頭就跟散架似的,而此時帳外響起謝阿囡的大嗓門,催促駱駝客們起身,每每聽到這催命似的聲音,初七就懷念起以前的日子,想睡就睡,想躺就躺,都不會有人來管,眼下是不行了,謝惟一聲令下,駝隊就得整裝待發。
初七收拾好最後一個物件時,人還在雲裡霧裡,哈欠一個接一個,直到有吃的遞過來時才有了點精神。
“是那個少年給的,他剛才看你睡著,沒好意思叫醒你。”阿柔笑著說,她已經收拾妥當了,臉擦得乾乾淨淨。
“你醒得倒挺早。”初七含糊不清地問,“昨晚睡得可好?”
阿柔兩手托腮嘟著嘴說“沒有睡著,你家薩保說今天會有人來接我。”
“啊?這麼快。”
初七驚訝,她好不容易有了阿柔這麼個朋友,沒相處多久,人就要走了。
阿柔垂眸,似乎也有些不舍,她從脖子上解下一條綠鬆石項鏈,鄭重其事地交到了初七的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