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胡安兒在新房中等到了三更也不見有人來。
她自用過早膳後,就再也沒有進過食。
她本是悲痛欲絕,路上又被嚇出了三魂六魄,再然後是羞辱的被喜婆牽進屋,連天地都沒拜,這麼一通事鬨下來,氣都氣飽了。
可現在到了深夜,她早已從這些情緒中緩了出來,隻剩下餓。
然她偏偏又怕,不敢自己掀開蓋頭去吃桌上的果子,因著爹告訴她東廠是最規矩最嚴的。
即便是餓到胃裡幾次反上酸水,她也都強忍了過去,一來二去,心裡頭的委屈再也憋不住,隻得蒙在紅蓋頭裡哭出聲來。
直到天將將要亮時,胡安兒才靠著床沿要昏睡過去。
她淺淺眯了一下,就感覺肩頸處的一個穴位很是疼痛,艱難地睜開雙眼是,入眼是一雙精致的黑靴。
她嚇得一個激靈,立馬精神起來。
“自己把蓋頭掀了。”
聲音由高入低傳入她耳,冷漠疏離,卻又不容抗拒。
自己掀蓋頭……是自己娶自己嗎?
沒有彩禮,不接親不踢轎不拜堂,就連簡簡單單掀個蓋頭他都不願意?
虧她餓著等了這麼久!
最可笑的還是分明是這死太監自己要娶她的!
胡安兒羞惱之極,卻又不敢發作,稍作思量後,不得已顫顫舉起手來。
可麵前人又突然出聲道“不掀也無妨。”
胡安兒當即放下了手,她才不想做這種自取其辱的事。
她聽到他輕輕在桌邊坐下的聲音,還有茶器輕碰的聲響,繼而他又開口道“胡姑娘……”
這聲音與於都督的尖厲截然不同,如從地底滋生,惡鬼點名一般,怵得胡安兒冒了一背的冷汗。
他略微停頓了一下,胡安兒忐忑開口道“啊……是。”
那厲鬼般瘮人的聲音緩緩接著道“你爹,殺過人啊……你知道嗎?”
胡長坤殺過人。
胡安兒很懷疑自己有沒有聽錯,壯了壯膽子問“少督主說什麼?”
“聽清了就不要再問第二遍。”
胡安兒倒吸一口冷氣,不敢再隨意開口,隻能等著他接著往下說。
那聲音又冷冷響起,“他病了。”
“……誰?”
“你爹。”
胡安兒道“我爹身體康健著,少督主何故這般說?”
她說得極快,好像自己的聲音多存在一秒都是罪過。
鐘黎輕輕笑了笑,如魑魅般道“他這病是蠱,胡姑娘想幫他解了嗎?”
胡安兒隻覺得這少督主比於都督還怪異恐怖,說話雲裡霧裡,她聽得恐懼又迷茫。
什麼殺人,蠱又是何物…?
因為根本不信,她便不知如何答,室內默了片刻才又起聲,“從今日起,每月都會有人給你放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