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完大口呼吸著,發出刺耳的聲響。
鐘黎如個木偶一般紋絲不動,待他呼吸聲略微平息下來一點,他毫無波瀾道“你自認為護我的這些年,有沒有可能是在護他?”
“什麼?”
於都督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鐘黎道“你藏了多少?兵力?財力?還是證據?!”
“你早就備下了一切,卻一直還在我身邊裝作雲淡風輕?”
“你娶胡安兒也與這有關?”
“我已經求了皇上,以後讓你接手東廠,我將我的一切都給你,你卻還要揪著過去不放?”
於都督一連幾串問題問完已是滿頭大汗,往枕上一癱再也說不出半句話來,隻餘一雙眼睛死死地盯著鐘黎。
前幾個問題鐘黎不答,是不願說,或亦算是默認,他隻道“義父想要以恩抵仇,恩仇難道能相抵嗎?”
“義父於我有恩,但遠沒有你說的那般多,你對我一人之恩,如何抵得過他對我母族全族之仇?”
“義父身居高位,確實助我不少,所以你在時我如你所願不翻往事,你走後我亦會為你置辦妥當,也隻能到如此了。”
說完,他看了一眼媚嫣兒,媚嫣兒對他微微頷首後他起身離去。
直至他走出後關上房門,於都督都未曾再反駁出一句話。
是他想得太簡單了,他以為時間可以淡化一切,包括仇恨。
但在他身上不可能。
許是從十年前,他誓死不願意改變鐘姓時他就該預料到。
這個“鐘”字,他不敢喊,亦不敢告訴過皇上。
鐘黎是日回的是暗閣。
夜靜深幽,屋內也未點燈,他卸了假麵倚著。
夏夜月明,但並無一縷落進暗閣書房的窗欞,椅上人似行屍走肉,又如魑魅魍魎。
於都督的心境,他也並非全然體會不到。
他幾曾何時也有過身周沉重灰暗卻被照進一束光的一幕,他亦知道在那時那刻出現的那個人,他會想以一生之力護她,以報當時那個許是無意的恩情。
皇帝對於都督而言,就是那個人。
可於他而言……
當年的那一場大戲,雖說有太多人參與其中,一手操辦之人也並不是皇帝,但因他而起,因他而終。
鐘黎命人泡了濃茶來,墩三進來小心地倒上。
他動作格外輕,甚至不敢大口呼吸。
夜裡那青冰玉茶盞裡連續添了幾次茶,直到次日天色大白鐘黎都未合過眼。
黎明時分,一紙白信被蓋上了東廠都督府的官印被送往宮裡,陸霜晨起正逗著陸大黃時,有宮裡小太監匆匆來報說於都督卒了。
於都督……卒了。
皇帝對於都督之重視可以說是空前絕後,竟為他大辦喪禮,眾臣休沐三日,為其哀悼。
所有臣子都在上朝或辦差之前收到了小太監們的來報,陸霜也卸下了束腰束袖,叫二煥將馬牽回馬廄。
她坐到秋千上,一隻腳勾起腳尖薅著陸大黃的肚子,腦中回憶了一下前世,於都督走的時間與現在差不多。
那時她不太關注東廠,可現在她又正要與東廠有往來,於都督此時走,就意味著東廠即日起就要易主。
那可不就是那位少督主?
哦不,現在他是東廠的大都督了。
就是還不知道姓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