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祥見過人變臉色,卻從未見過這麼快變的,趙英也不避她,伸指在自己臉上一劃,尖尖的指甲頓時在臉邊劃出一道血痕來,她飛快地脫下了披風,秋風一吹,小臉煞白。
然後快步回了屋裡了。
秋菊進去伺候著,海棠回來拽了吉祥也跟了過去,身後那小燕子哭天喊地地就跑出去了。
吉祥“……”
沒想到一個小孩子的哭技已經爐火純青,一進到屋裡,躺在榻上的趙英此時發辮已經散開了,地上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摔壞的花瓶等物到處都是狼藉,矮桌上放著的首飾此時卻是規規整整地放置一邊,所有的一切都是這麼的……有趣。
海棠見她隻是發怔,趕緊又拉了她一把“還不收拾收拾!”
吉祥認命地蹲下了身子,一邊收拾東西一邊在心裡數著數,果然沒數過二十隻羊,小燕子哭哭咧咧就回來了,身後還跟著兩個男人,前麵身形高大,仍舊俊秀英挺的正是趙昰,身後跟著彎腰駝背的老奴。
不用抬頭,也能知道趙英此時看著父親的目光得有多委屈。
趙昰一眼瞥見女兒臉上的血痕,剛一動又踩了碎片上,趙英抿著唇單單隻叫了一聲爹,他勃然大怒的聲音已經吼了出來“這是趙姝乾的?嗯?”
老奴自然在他身後勸慰“將軍息怒將軍息怒,姝兒小姐還小,多半是孩子氣,不能動真格的……”
話還未說完,趙昰已到了榻前,他腳步極快,袍角劃過了吉祥的眼前。
海棠示意她不要抬頭,以免遷怒到二人,男人果然氣得不輕,到了趙英跟前,人也不說話,隻臉上掛了兩行清淚,就足以令他心碎。
趙昰怒氣衝衝地走了,吉祥抬頭的時候,剛好看見他的背影。
上一次見到他的時候,未曾這麼注意到他的身姿,這麼些年過去了,男人的肩膀似乎更加的寬厚了,其實對於他的記憶,她沒有很多了,隻是此時看著他,卻真的變換了心境,殺了他簡直便宜他。
地上亂糟糟的東西需要人收拾,小燕子抹了眼淚又出去打探消息,海棠和秋菊似乎已經司空見慣,對視一笑愉快地打掃起來,吉祥也未等她伸手,趙英卻是出聲了“吉祥這麼難聽的名字你怎麼想出來的,嗯?過來。”
吉祥“……”
她聽喚起身,這就到了榻邊。
趙英此時已經坐直了身體,她伸手在矮桌下麵取出了個兩節的食盒,這就對她招了招手“過來,你坐下。”
說著輕輕打開蓋子,露出了裡麵的冰塊。
在這冰塊當中,放置著一小盤甜糕,見這冰塊大小就知道這東西在她屋裡放置了有一段時間了,從打趙英打量她的第一眼,吉祥就知道,事情沒有她想得那麼簡單。她當著自己的麵劃破了臉,很明顯,如果在這甜糕出現在麵前的時候,還猜不出怎麼回事,那麼吉祥豈不是蠢到了大天邊去?
她是想和韓湘子劃清界限,她是想與齊為敵,她是想自己報仇雪恨,想光複沐家,而當她詐死,韓湘子兩次將甜糕送到她的麵前,無非也就是告訴她,對於她的這種小把戲,在他眼裡什麼都不是,就像是孩子在耍小脾氣一樣,而韓沐可以死,但想棄了這個爹,他卻是不答應了!
吉祥笑,甜糕這東西是她對母親唯一的念想,自然而然地坐了榻上,她伸手拿起了一塊到唇邊咬了一口,這就笑了“容娘的甜糕越做越好吃了啊!”
趙英伸手理過自己耳邊的碎發,神色淡淡“容娘沒有味覺,做什麼都難吃,你明知道這東西是大人親手所製,為何到現在還裝模作樣,難不成真想再不認他了?”
甜糕甜甜的,酥酥的,涼涼的。
吉祥並未答言,又咬了一口。
這一天沒吃什麼,一直在吃這東西,不過她喜歡。
趙英揚眉“將軍府他早就送了秋菊和海棠進來,可見大人早就知道你姐妹身世,也一直恨屋及烏,如今趙家家宅不寧,折騰夠了,大可讓趙昰暴斃而亡,你還覺不夠麼?”
不夠,不夠。
怎麼能夠呢……
吉祥想起這麼些年她吃過的甜糕,略有傷感,這就站起了身來“韓沐已死,就這麼回你們大人的話吧!”
說著她甚至還對趙英欠了欠身“多謝。”
然後回身跪著朝向東南角一掀裙擺,這就跪下了。
少女跪地磕頭,以做告彆。
趙英隻是冷笑“果然,大人說你最會裝模作樣哄人了,用不著現在就說這話,他說先由著你玩玩,給你一個月的時間,後悔還來得及。可如果還執迷不悟呢,磕頭也保不住你,也保不住你阿姐的性命,知道了?”
吉祥起身,隻回眸一笑,放下了裙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