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阿沐也並沒在意他說什麼,可到了後麵,竟然聽他提及了母親,當即抬起了頭來“你說我娘抱著我?那我能有多大?”
他想了想,比劃了一下“這麼高?你母親就是個特彆特彆的女人,也是她告訴我男人和女人不一樣,世上的女孩兒都是水做的,本該捧在掌心的。”
阿沐眼巴巴地看著他“我娘長什麼樣子?”
記憶當中母親的容貌都已經記不清了,她抿唇,一臉的向往。
扶蘇笑笑“等有空畫個她的畫像給你。”
可能是因為提起了她娘,使得兩個人無形當中又近了些,大雨過去的也快,泥濘的路上都是積水,隻偶有被風吹落的雨點掉在水坑當中,起了水波點點。沐靜初早出去趕車了,進了小村莊,雨一停立即就有跑出來玩的小孩子了,三三兩兩的男人們出來修路。
馬車就停在路邊,沐靜初下車問路,不多一會兒直接往南去了。
他找了村裡比較富裕的一家,敞快給了銀子,說要留宿一夜,鄉下人都特彆淳樸,痛痛快快地給收拾了屋子,讓他們進去歇著。阿沐跟在扶蘇身後,背著包袱,這就進了農家院子。戰亂以後,老百姓的日子十分艱苦,家中也沒什麼招待客人的,拿了紅薯來給他們。兩排瓦房,還有幾間草屋,讓他們住在後院的廂房裡,算是儘心儘力招待了。
日落西山,沐靜初換了乾爽的衣服,幫著主人家劈了些木頭。
廂房都是大連炕,這個時候再講究排場也沒有那條件了,扶蘇洗了臉,自己動手剝起了紅薯。火塘燒起了火,阿沐坐在小馬紮上麵,跟著來燒火的漢子說著話。
她將自己為數不多的銀子挑幾塊小的都給了他“不知大哥可聽說這附近有個叫做巧姐的姑娘,她娘應該早走了,一個爹爹是個秀才,聽說在十幾裡外的鎮上教書,不知道還在不在這裡了?”
男人歡天喜地地收下了銀子,低頭想了想,一把將手裡的秸稈都送了火塘當中去“你打聽她乾什麼,她們家早沒人了。”
一提及這個人,他竟然認識,阿沐心裡歡喜,當即笑了“以前受過他們恩惠,年頭久了不知道她們過得好不好?”
他奇怪地看著她“你能多大,看著也就十五六,巧姐和她爹早死了二十來年了,就是我也是小時候才知道有這麼個事,都多少年了,記不太清了,反正死得挺慘,估計現在墳頭都得平了。”
阿沐怔住,半晌也沒說出話來。
再回屋裡,什麼也吃不下了。
平時趕路累極,都是倒頭就睡,今日住在火炕上麵,暖暖的,卻也睡不著了。
阿沐挨著扶蘇,枕著雙臂,就看著梁頂,眨著眼睛不知道想些什麼。
男人側身麵對著她躺著,也我無眠。
半夜又下起雨來,滴答地滴水聲從屋簷上滴落,隻聽見舅舅淺淺的呼吸聲偶爾響起一聲鼾。
扶蘇此時長發儘散,被褥和她挨得很近“怎麼還不睡?”
阿沐抿唇“我受人之托,如果來得及,一定要到這滸苔來看看她女兒,平時隻當她是拋夫棄女,現在才知道她女兒和丈夫早死了二十年了,一時間不知道如何是好。”
桌子上麵的燭火跳著火花,扶蘇伸手撩起她耳邊的碎發,給她掖了她耳後麵去“這個簡單,明日去他父女墳上燒炷香。”
阿沐的長發也在臉邊,她仰著臉,隻覺眼角酸澀“殿下,自古以來小胳膊都擰不過大腿,我明白容娘想和我說什麼了,天下之大,總有不儘人意的事情發生,什麼事不是一定能成的時候,有可能隻剩一堆白骨了。”
平時她總是笑,此時一下感傷起來,扶蘇卻是有些不習慣了“說什麼呢,不做怎麼知道做不到?”
阿沐點頭,這就翻身麵對了他,她一臉正色,目光灼灼“倘若有一日,我也死去了,那麼殿下能不能幫我做一件事?”
男人嗯了聲,閉上了眼睛“什麼事?”
阿沐長長地歎了口氣“沐王府誓死追隨殿下,可如果我不在了,殿下替我照顧我阿姐。”
他驀然睜開雙眼,看著她目光複雜“姐妹之情,兄弟之情,真能如此地步?”
姐妹之情,兄弟之情,人世間總有說不清的羈絆促使人們深情。
阿沐心一動,忽然想起了一個人來。
當時,他也用那樣懷疑的目光看著她,可彆人她不知道,隻她的心上,唯有阿姐。
阿沐笑“有朝一日身先死,阿沐彆無所求。”
她的臉上,還似有稚氣,但是提起阿姐了眼底全是溫柔,扶蘇盯著她的臉,看了半晌,這才鄭重點頭。
他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