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生牽馬而行,本來來之前就選了這匹溫順的母馬,自然放心,遠處口哨聲頓起,驚起飛鳥無數,嘰嘰喳喳地飛過頭頂。這狩獵場據說也是沐家軍的練兵場,二人邊走邊警惕地看著四周。
扶蘇自小就不喜武,背著弓箭也不過是做做樣子。
不多一會兒,進了林子裡,冬生幾乎都要抱馬腿了“殿下,咱們找個地方歇一會兒成嗎?”
少年無語,低眸瞥著他“看你那點出息。”
說話間馬蹄聲正起,幾匹馬遠遠疾馳了過來,一聲口哨響起,馬上少年錦衣華服,對著扶蘇揚了揚馬鞭“哥哥打著什麼好東西了,讓我瞧瞧!”
扶蘇隻握緊了馬鞭,不答反問“景潤打著什麼了?”
少年得意地揮手,身後的隨侍趕緊上前打開了袋子,裡麵裝著還喘著氣的野兔兩三“這才開始而已,一會兒打著大家夥了,再回來找哥哥,我知道哥哥不喜歡狩獵,你們就找個地方休息一會兒,回頭我給你幾隻兔子好去父皇那交差。”
馬上都是貴族小子,紛紛起哄,讓他這就給野兔扔下。
景潤皇子也是笑得前仰後合,當真就勾起了袋子來,一下扔在了扶蘇馬前“那就先給太子哥哥,我等再去打來就是。”
說著又一聲口哨,幾個人騎馬跑遠了。
在他走後,冬生揮了揮拳頭,不忿地踢了一腳袋子“什麼嘛!我們自己不會打嘛!”
扶蘇下馬,這就打開了袋子“他說得沒錯,我的確不會狩獵。”
袋子當中,幾隻野兔還尚有餘息,他伸手一扒,裡麵一隻小灰兔腿上中了箭傷,一見了人死命地蹬腿,冬生探頭過來,還差點跳出來咬到他的鼻子。扶蘇當即給兔子提了出來,腿上受傷了,應該還有救,他在冬生的外衫上撕了一條布帶這就給兔子包上了傷口,可憐的小兔子似乎也知道他無意傷害它,竟然也不亂動。
冬生就在他跟前的石頭上坐著,原本是看著自家主子笑,可一抬眼當即傻了“殿下!老虎老虎……”
扶蘇回頭,不遠處卻有一隻斑條虎一步步正往這邊來了,或許是它聞到了血腥味道,腳步竟然越來越快。他第一個反應就是回手扯過了韁繩上了馬,可惜動物的本能讓溫順的馬兒也心生抗拒,兩蹄子一尥蹶子,當即給人摔了下來!
冬生連滾帶爬到他麵前伸手攔住了“殿下,讓它吃我吧,你快跑!”
扶蘇腿上疼得不行,動彈不得“看來今天是跑不了了。”
老虎步步逼近,冬生閉著眼睛嚇得直喊,伸手將裝野兔的袋子扔了出去“救命救命啊救命救命啊!”
兔子的聲都沒聽見一聲,就見肉塊血腥,扶蘇彆開了眼,不忍抬臉。
冬生嚇得尿褲子了,可就在二人都絕望的時候,噠噠的馬蹄聲響起在身邊,一人飛身下馬,再睜開眼睛的時候,猛虎已然倒在了地上。女人身穿鎧甲,手執弓箭,一下走了扶蘇的麵前“殿下沒事吧?”
少年驚恐未定,臉色蒼白“嗯,沒事。”
很快,就在後麵也跟來了數十侍衛,連忙給扶蘇抬了車上,狩獵場混進了刺客,還故意放出了猛獸若乾,天子和其他人已經離開了,沐靜芸和扶蘇同乘一車,送他回府。
老虎已經被人抬走了,扶蘇坐在窗邊,卻是看著地上的殘缺的兔子屍首出神。
一隻兔子腿上麵還有他綁過的布條,女人在他身後看見,當即就笑了“早就聽聞太子殿下菩薩心腸,果然如此。”
少年收回了目光,很受打擊“可那有什麼用,世上仍舊還有那麼多的爭鬥,我活著一天,就是彆人的絆腳石一天,早晚會和那隻兔子一樣。”
沐靜芸長發綰在腦後,和男人一般裝束。
她低頭看見少年的手指間似有血跡,當即回手拿過了藥布來“殿下聰慧,這一帶的確是有猛虎,但練兵之初早已趕堵到了後山去了,怎麼就這麼巧今日給放出來了,也虧得我沐家忠心耿耿,惦念殿下。”
女人動作輕柔,給他的手指傷處包了一包。
少年垂眸“我知道是誰想害我,可有什麼辦法呢,我又靠誰呢!”
沐靜芸笑,伸手給窗簾放了下來“自古以來,弱肉強食就是恒定不變的道理,殿下如此消極早晚挨不過一死,沒有人能靠一輩子,終究還得靠自己。”
少年點頭,終究是坐直了背脊“多謝。”
出了狩獵場,不想外麵早有人等著了,扶蘇在車上看見一個男人抱著個兩三歲的孩子到了跟前,沐靜芸當即下車了。和平時的乾練不同,這女人竟然也有那樣溫柔的笑容,扶蘇掀開窗簾,伏身過去,她正哄著粉嫩嫩的小姑娘,回頭瞧見他,抱了他麵前來。
懷裡的小孩子臉上還掛著淚珠,沐靜芸親著她的小臉蛋,對著扶蘇笑“看看我們家小二寶!”
小小沐此時額頭通紅,不知道在哪裡淘氣摔了一跤非要找娘,這會兒找到了緊緊摟著母親的脖子不肯撒手,她一雙黑漆漆的眸子裡清澈見底,母親這麼一抱當即就笑了出來。
小小手兒像白玉一樣,扶蘇笑,伸手逗她。
結果人家照著他的麵門就打了過來……
這段過往可謂記憶猶新,男人看著少女不由勾唇,衝淡了那一絲絲的感傷,地上的碎紙片被風卷起,裙擺已到眼前。
阿沐長發束在頭頂,一腳踩過碎紙片,真真的是眉眼如畫“殿下不悔就行,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