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聲音，童細姐身邊的丫鬟換了？”清嬌聽著外頭細細碎碎的哭泣聲，輕蹙了黛眉。
繡玉也側耳聽了聽，“還真是呢，主子細心。這童細姐原先的那些婢子不是被許公公帶走了？這估摸是底下見童細姐又得了寵，便又撥了新的宮女來伺候。”
清嬌聽著外頭嗚嗚的哭聲，也不禁對那新來的小婢生出了幾分同病相憐。
小姑娘難得失了胃口，放下了手中鮮嫩的雞絲粥。
繡玉也聽得心煩，“這童細姐愛打罵宮婢便算了，還要在咱們門口打罵，這是惡心誰呢！而且這隨意打罵宮女，咱們宮裡可沒這規矩！”
清嬌輕輕一歎，“她也不傻，這時節來我院門口打罵，無非是我這個娘子沒有罰她的權力，而宮裡王邸又因殿下受傷根本不會在意這等小事。可不就欺負我這軟柿子？”
“那難道就由著她嗎！”繡玉氣憤地瞪了外頭。
外頭，那小婢哭得慘，一個勁兒地求饒，童筱倒是越罵越起勁。
“瞧你這又蠢又笨的小蹄子，你娘生你時被驢踢了？生出你這麼個蠢出生天的東西！哭哭哭就知道哭！你在這給誰哭喪呢，誰還給你委屈了？當自己是主子呢，嬌氣得一點都動不得？小賤蹄子跪好了……”
清嬌聽著這一句難聽過一句的話，心裡清楚童筱這是罵給她聽的，這些話都是從前她當她手底下的小宮女時，被她罵過的話。
童筱這是在羞辱她，更是在戳她的痛處。
曾經，她也是這樣在她手底下艱難過活……
清嬌放下了玉箸，看著不知何時已在微微輕抖的手，小姑娘垂了垂眼眸，再抬起時，盈眸堅定，起身往外走去。
“主子？”繡玉看著突然變得嬌凶凶的小人兒，她都愣了一下，跟上時心也跟著漏跳了一拍，“主子，您、您想做什麼？”
院子裡，小太監順心正坐在影壁後，外頭的童筱罵一句，他就跟著嘟囔罵回一句翻個白眼，突然瞧見清嬌從屋裡出來，頓時暗道一聲不好，忙陪了笑迎上去。
“主子主子，您怎麼出來了？這外頭蛤蟆嘎嘎叫的可是煩人，您出來做什麼？可彆氣著自個兒，更彆被這些蛤蟆玩意兒賴人，可惡心呢！”
順心笑嘿嘿地湊到了清嬌的身邊，半跟半攔著，陰聲細氣地說得逗人。
可清嬌的生氣，並不僅僅是童筱的膈應人，更不是順心的幾句插科打諢能攔得住的。
順心瞧著自家這小姑奶奶依舊板著的嬌靨，連忙又指了旁邊道，“主子主子，您看那是什麼！”
清嬌對著順心機靈的雙目，隻軟聲輕輕道，“順心，我有分寸。”
聽到小姑娘這溫軟依舊的語氣，順心一怔，沒再繼續攔著，“是。”
清嬌繞過影壁，來到了安寧齋的院門口。
童筱見清嬌出來，描畫精致的眉眼浮上了一抹冷笑，抬起手便要往跪在她麵前哭泣的小婢臉上扇去。
清嬌看著地上瑟瑟發抖的小婢，上前一把攔住了童筱的手。
童筱戲謔地看著清嬌，嘲諷道，“喲，魏娘子怎麼出來了？妾正在責罰自己院裡蠢笨的丫頭呢，魏娘子這是做什麼？難不成，魏娘子想起從前的自己了？嗬嗬嗬……”
清嬌冷冷對上童筱羞辱她的眼神，反手甩開了她的手腕，麵無表情地威脅，
“童氏，我性子溫軟闔邸皆知，你說，我若是這時‘無緣無故’地忽然暈倒在院中，你會有什麼下場？”
童筱臉上的得意一滯，眼中閃過一抹慌張，“魏清嬌你敢！你若裝暈，太醫來了一診便知！如今殿下重傷昏沉，你敢在這時候給王邸添亂！”
清嬌聽著童筱下意識拔高聲音的心慌，唇角輕勾，“我為何不敢？太醫來了自然會說一番場麵話，而誰又會在這時節關心一個王府小娘子的病況？反倒是你這個始作俑者，這時候還四處添亂！”
“你——”童筱死死瞪著清嬌，胸膛氣得劇烈起伏，卻啞口無言。
清嬌已回到自己院門前，進院前回了身，杏眸盈光，乜了童筱道，
“童筱，我是軟柿子，但你也不過就是個雞蛋，碰上石頭你也照樣粉身碎骨。再來招惹我，大不了咱們同歸於儘。”
“原先做宮女時我忍你，不過是因為當時我有盼頭，忍過那幾年我便出宮了。如今既沒了盼頭，我亦不需再忍你。再來招惹，我要你好看。”
說完，小姑娘便轉身回了院中。
輕輕軟軟的聲音在“安寧齋”的牌匾下化開，迎在晨曦下，竟顯得那般擲地有聲。
童筱僵在原地，難以置信地看著清嬌離去的背影，手中繡帕被她攥得死死的。
巷尾拐角處，福安抱著拂塵笑眯眯地把這場大戲儘收了眼底，陰聲細氣地跟身旁的小太監“嘖”了一聲，
“難怪殿下總說‘小兔子被惹急了眼，咬人可疼了’。瞧瞧，咱們這位小姑奶奶軟嬌嬌的，便唬得那跋扈的大氣都不敢出。”
跟在福安身旁的小太監順喜“嘿”笑了兩聲，“福爺爺碰上了這麼場好戲，等下回去，定能哄了殿下開心。”
福安臉上的狗腿子笑一僵，想到今兒早上那祖宗鬨的那頓脾氣，額角直跳，犯愁地歎了口氣。
“待會兒去了那位姑奶奶跟前，少亂說話！”福安瞪了這哪壺不開提哪壺的小太監一眼。
順喜忙點頭哈腰，“是是。”
福安回過頭，見那一身嬌凶的小姑奶奶已回了院，忙重新掬了一臉菊花燦笑，顛顛地走了過去，掐著陰細的嗓子咳上一聲。
“咳。”
順心耳朵最尖，當即發現了正往這邊走的福安，忙叫住了清嬌，“主子，殿下身邊的福安公公來了。”
童筱聞聲回頭也瞧見了福安，臉上的扭曲陰鷙當即便換作了溫婉笑意，忙依依柔柔地福了身，
“福公公好，可是殿下醒了，讓您來叫我回去侍疾？您稍等啊，妾正要去再折幾枝新菊，帶去給殿下悅賞，也讓殿下開心些。”
童筱一邊說著，一邊得意回眸斜了清嬌一眼，還當著她的麵冷叱了跟前的小婢，“還不閉嘴，哭什麼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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