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抄書人!
回到無厭觀,方休便一頭紮進書樓。
趕緊抄書。
歇了一天,這手上就跟有蟲爬一般,癢得不得了。
什麼也彆說了,要字多的、本厚的,勁大,過癮!
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隻抄致富書。
隻是沒抄多久,竟沒紙了。
他也不好意思使喚雕欄畫漆的工匠,隻能自己出門去買。
才到書店,便見門口攤上,擺著一疊《興文二十六年中秋詞》,不時有人拿一本,頗為暢銷。
興文是當今陛下年號,他已登基二十六年。
“抄書……方道長來了。”
書店老板迎出來,見方休似乎對今日熱銷有興趣,主動拿起一本遞給方休,介紹道“這是今年的中秋詞。每逢佳節,文人才子們都有詩會文會,凡是在燕京城左近的,都會被應天書局搜羅來詩作,第一時間印書上架。”
方休隨口應和一聲,才翻開第一頁,便看見明月幾時有,吳品讀書偶得先人遺作。
“讀書偶得?”
方休皺皺眉頭。
是昨天姐弟倆的戲演過頭了?
“方道長不知,這是儒門之人慣用的虛頭。”
書店老板在一旁笑道。
“虛頭?”
方休不解,隨手翻幾頁,便看見某某賞月影成詩、某某與月娥歡好以記。
還有誇張的某某醉上九天遊月府與詩仙子論詩詞行酒令夜半不得歸留詩乃辭。
吹牛皮是吧?
方休才翻回第一頁來。
明月幾時有全篇後,還有幾句應天書局的先生批語。
“今年中秋詞,自吳品明月幾時有一出,餘詞俱廢。”
“往年亦廢。”
“孤篇蓋中秋。”
應天書局是應天書院的營生。
而應天書院,正是如今內閣首輔張琮的出身,也就是四大書院之首,天下讀書人第一學府。
能得這般評價,吳品立時就能名揚天下。
“方道長你看,這般好詞怎麼讀書偶得?這個吳品,是一邊謙虛,一邊吹噓,說自己讀的書多呢。”
書店老板給吳品打上凡爾賽的標簽。
明月幾時有固然是佳作,但書店老板是生意人,當然不會在道門道長麵前,太過抬高儒門書生。
“這是我姐夫。”
“啊?”
書店老板一愣。
方休哈哈大笑,買下中秋詞,又購置許多紙張。
老規矩,奉籍花唄。
拎著書紙回到無厭觀,卻見門口站著一個年輕男子。
這男子著一身學生儒服,眉如劍出、眸似星現,五官比匠人造玉,雕出唇紅齒白,身形仿清風送柳,撫過翩翩倜儻,可說是除天上仙子難見此等容貌,非王公貴人不得這般氣度。
突出一個字,就是我。
“可是無厭觀方道長?”
年輕書生拱手行禮,介紹道“在下張錦,現是編書局的編輯。”
怪道如此英俊。
原來是編輯。
“張錦?”
方休回個禮節“我是方休,張編輯有事尋我?”
“正有一事要麻煩方道長。”
張錦十分客氣,先請方休入門,邊走邊道“陛下要修書,已派人收錄天下書目,待書目整理好,便要開工。”
“我聽陸前輩說過。”
方休點點頭。
“是陸逢陸右使吧?”
張錦隨口問一嘴,接著道“之前陸右使從無厭觀抄寫的書目中,有一本顧曲散人所著的《太華老仙七擒普賢傳》,不知在否?”
陸右使?
讓儒門學生如此敬稱,這位陸前輩似乎也有不小的官身。
“你找這書?我給你拿來。”
方休領著張錦走進書樓,很快便從架上找到一本嶄新書籍。
無厭觀原本的《太華老仙七擒普賢傳》受損嚴重,被方休最早一批抄寫。
書裡故事方休還記著大概,是一個叫普賢的和尚,對太華老仙不敬,被太華老仙七擒七縱,最終誠服。
話本都是虛構,世上哪有什麼太華老仙?
但真有一位普賢!
是幾百年前的舊朝聖僧。
想來這話本的作者崇尚道門,才編排這出戲說,踩普賢一腳。
相似的話本方休抄過不少,都是以普賢為代表的佛門高僧吃癟的故事。
佛門自然也有軟文寫手,不過方休都在道觀抄書,才不曾見過。
“張編輯喜歡看話本?”
“這話本不一樣,內有玄機。”
張錦一笑,接過書便翻開,卻沒細看,而是大致掃過,直到尾篇才停下,一字一字看得認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