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未出門的抄書道長,終於現身。
他不是故意躲著,而是從昨晚開始,就一直在溫養竅穴。
三十六個元竅儘數開辟後,隻需與周身竅穴連成一片,便是先天圓滿。
而他徹夜徹日搬運氣息,不惜連吃幾顆參術丹之類養補氣息的丹藥,終於在方才完成這道修行。
先天圓滿。
成就真人!
方休邁入院中,長長吸一口氣。
這一口氣極是悠長,尋常人早憋死過去,方休卻毫無異狀,隻閉上眼細細體會,好半天才緩緩呼出。
隻是這一口氣的吞吐,他體內氣息便好似得到滋補,又雄壯一分。
“這就是食霞而生?”
方休心生明悟“真人已非凡胎,能以肉身吸攝無處不在的天地靈氣,辟穀自然是小事。”
再一番試驗,果真也水火不侵。
他又拿來一麵銅鏡,對著鏡麵操縱肉身。
先是五宮竅穴一動,便見鏡中麵目開始變化,時而作刀疤橫臉的凶漢,時而作溫潤可人的嬌娘,時而又作垂垂朽矣的老翁。
通身竅穴緊跟其後,身形忽而拔高八寸,四肢身軀雄壯,差點將衣服撐破。
又眨眼間矮下去一尺,身段化作柔媚,前凸不凸偏不說,後翹倒是十足。
再一變化,佝腰僂背,顫顫巍巍。
這亦是真人本事,一身竅穴儘在掌握,自然肉身入微,甚至連一根毛發都能由心操縱。
不過這般變化極是消耗氣力,若無正經用處,實在沒必要變化來去。
一則築基之後是內相修行,與肉身外相暗合內外之彆,如方休所見幾個真人,凡存求道之心,便不會在意外相形體樣貌。
再則開辟法脈之後,各門法脈真氣迥異,模樣再不同,也能輕易認出底細。
大概女真人會用得多些。
我大清天朝上國,臭美些也屬正常。
方休不過癮,丟了銅鏡,瞧見院中的滿載大水缸,上前一手抓著就提溜起來,又挖起鋪地石板,輕輕一撚便成飛灰,還用小腳趾去踢石桌,翻滾出去幾丈遠。
比起肉身入微,這些已是小事,不過力道確實更甚之前。
方休還不過癮,正打算去隔壁崇武堂借把三尺往上長一寸不夠厚百八十斤還要重的鋸齒大砍刀,耳中忽聽車馬聲。
這馬車動靜不小,四輪架軒,雙馬馱轅,不是達官出行,就是貴人遊街。
這般來頭,想來是去崇武堂。
跟方休無關,卻讓他警醒過來。
“我初成真人,就這麼放浪形骸,未免太失謹慎。”
方休反省自身,一邊默念得道經平複心緒,一邊小心翼翼將水缸提回去,地磚翻個身拍拍土,石桌也原樣擺好,沒出一點聲響。
這會兒,外頭馬車正行到無厭觀門前,竟停下。
“找我的?”
方休心中生疑,小心收束好一身氣息,將竅穴都閉上,才迎出去。
打開門,正見馬車夫挑開簾子,露出端坐其中的一個俊逸道人身影。
這道人頭頂蓮花玉冠,衣著繡雲華服,臂上臥一支雪白耗牛尾拂塵。
看麵目,似有些眼熟,分明是……
“好師侄,不認得我了?”
張嶺笑嗬嗬開口。
他是有什麼境遇,竟肉身還春?
“自然認得張師伯。”
方休心中古怪,演技還是做足,迎上去行一個禮“張師伯,還沒到發月俸的日子,怎麼……”
“你這小子,還惦記這個。”
張嶺哈哈一笑,招手道“上來吧,我帶去你赴宴,主人家不能遲到。”
“赴宴?”
方休不明就裡。
“不錯,真人宴。”
張嶺容光煥發,笑道“我們青石觀一脈蟄伏已久,今日終出真人,自然該設宴邀京師同道共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