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跟方屏交好,早聽說過此事。
吳品入良鄉書院後,方屏姐弟兩個,特意對過一次口供。
方屏也知道自己丈夫的底色,要說他是做讀書人的料,那不假,連喬先生都誇讚他的正直氣節,能為一時表率。
但要說他是寫詩詞的料,方家老屋門前的籬笆都不信。
明月幾時有傳揚後,定然會有人以此來尋他,若不想好應對,遲早要出事情。
這應對也簡單。
既然旁人都以為,吳品是以抄來的自謙,那便統一口徑,隻說是抄來的。
至於他們信不信……
由得他們猜去。
猜是也好,猜否也罷,反正就是抄來的。
吳品都已是院生,會不會詩詞又如何?
方屏跟胡小桑提起此事時,便是這個說法。
小狐狸在深閨後院長大,也頗讀過不少詩詞,知道如何欣賞。她本來也不信,這等絕世文章竟是抄來的,直到後來麵見吳品,相處半天便了解到他的秉性,才不得不信。
世上竟有這等好運道的人,抄書都能抄到寶貝。
真是羨煞狐狸。
眾人笑鬨未停,吳品終是聽不下去,冷冷道“隨你們如何說,詩詞無用,我從來不寫。”
他這臉色,應天書院的學生們一時有些尷尬,不知怎麼圓場。
還是良鄉縣令開口道“吳品,自謙不可過,過謙便是偽,詩詞怎會無用?”
“敢問縣令,詩詞有何用?”
吳品便問道。
良鄉縣令還未及應話,劉才子已經開口道“吳兄,詩詞中有不儘高山流水,有長久悲歡離合,若是可以傳世,便能讓後人一堵前人風華,這如何能說是無用?”
“我讀書,是求一個效力社稷、造福百姓,不是留些個長短字句,得今人幾句諂媚誇讚,讓後人閒來傷春悲秋。”
吳品直視他道。
劉才子臉色一黑,一乾應天書院學生也沉下臉去。
這不是在明晃晃嘲笑他們?
便有人哼道“吳明月,你也是以詩詞才破例入良鄉書院,怎麼現在這套說辭?”
“良鄉書院要以詩詞取我,我不願意,幾番爭執,最後請院中幾位先生當場考核,答辯聖經,問論時政,皆符合書院選拔條件,才收我入院。”
吳品看向那人,坦然道“此事良鄉書院幾位先生儘知。”
那人張張口,也不知該怎麼回。
場中一時無言。
“此言差矣。”
良鄉縣令忽而開口,搖搖頭道“詩詞中尚有天下興衰更替,有人間仁義不絕,若能讓後世銘記前世功過,便是一大用處。”
“縣令說得對。”
吳品朝縣令拱手,誠懇道“隻是吳品木訥,自知文采粗淺,寫不出那等百年之後,還能砥礪後人的絕世文章,倒不如儘心血在可用之處。是以詩詞一道,與我來說便是無用。”
這番話說出來,就好聽許多。
一直旁觀的方休,心裡可算鬆一口氣。
這些個應天書院的書生,將來說不準都是朝中官吏。
姐夫要把他們得罪慘,日後仕途真的艱難。
應天書院幾人聞言,臉色也緩和些。
原來還是在謙虛。
這個吳品,早聽說他恃才傲物,今日一見,果然是難以相處。
正此時,卻聽得。
“但是他們呢?”
吳品一指應天書院幾人,憤然道“賦稅變革之事,正在應天書院商討,何等要緊?他們竟棄萬民生息不顧,反有閒情在此飲酒賞梅。此等無義之人,能寫出什麼文章來?”
他說著站起身,一揮袖。
“吳品羞於同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