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船工扶起鼻青臉腫鼻血長流的兩位同伴,落得一陣低聲埋怨責罵,沒有吭聲,朝夜空中的神仙大人抱拳躬身道謝。
二師兄擺了擺手,正待轉身離開,看到船工抬頭映照火光下的相貌,他愣住了。
怎麼看著有幾分眼熟?
奇怪啊,眉眼越看越覺著似曾相識。
二師兄從空中飄落到岸上,招手示意詫異的年輕船工走近前來,低聲問道“你叫甚麼名字?哪裡人氏?”
“回神……神仙大人,小人賤名張聞樂……望龍郡柏雲縣人氏。”
年輕船工比二師兄還高出半個頭,拘謹著很顯緊張抱拳回答,不敢抬頭。
二師兄愣怔半響,難怪覺得臉上還有些稚氣未脫的船工有些眼熟,居然是老張家的種,還是他一個輩分,這也太巧了,他忙問道“你爹叫甚名字?”
望龍郡柏雲縣在嶢西河上遊,離這裡至少三百多裡水路。
能夠意外遇到同宗,他肯定得插手船工將要遇到的大麻煩,船翻了,人死了,活著的船工逃不過流放勞役的責罰,判多少年可就難講了,砍頭不至於。
如果那些憤怒的船客商人使銀子,後果可就難料。
年輕船工低聲道“我沒有爹。”可能擔心惹怒神仙大人,趕緊補充“我娘沒跟我說過我爹叫甚麼名字,不許我問,小時候,偶爾聽人說過一次,叫什麼平槍張。”
說這番話,講得很利索,一點都不結巴。
二師兄腦子裡像五雷轟頂,不會這麼巧吧?不會吧!!
老瘸叔很早以前在江湖上有個匪號,就叫做“平槍張”,很俗氣的大路貨綽號,每回喝酒都要聽瘸叔念叨幾回,大名鼎鼎,耳朵都快起繭子了。
二師兄到底是個穩重人,不是驢子那種沉不住氣的,有點大事喜事恨不得扯著嗓子叫得滿世界知道,他壓下心頭激動,微笑道“我看伱手上功夫不錯,擅使槍嗎?紮幾槍給我瞧瞧。”
伸手朝七八丈外的火堆柴火一抓,攝取來兩根劈柴,雙手抓著柴火對著一擰。
將湊合起來約八尺的木棍遞給驚訝的年輕船工。
年輕船工看著神仙大人溫和鼓勵的眼神,沒有惡意,讓他油然生出信任和親近,多少年了,一個人孤單單漂泊求生,受儘白眼,嘗遍人情冷暖,無數次在碼頭打架受傷,不過是為了填飽肚子吃一口肥肉片子。
他都差點不記得世上還有如此讓他“如沐春風”的眼神。
船工鼻子一酸,差點紅了眼眶,忙接過木棍,穩一穩情緒,把不合手的木棍當槍使,對著樹木空隙紮了幾個槍式,聽得神仙大人口中念的“青龍獻爪勢”,“高吊四平槍勢”,“中四平槍勢”,“鐵牛耕地槍勢”一一使將出來,中規中矩。
中平槍流傳甚廣,江湖上會這門槍技的武者不少。
用得好的使槍高手,必定對其中某些招式有其獨特的理解。
二師兄突然念道“回馬槍勢!”
“唰”,船工翻轉手腕一棍往後刺在雜樹乾上,身如望月,快若閃電,“嘭”,木棍斷做幾截,樹乾上樹皮崩裂,刺出一個寸許凹口。
火堆那邊張望的船客臉上色變,這一擊太凶了。
他們自是看出神仙大人對那個船工青眼有加,麵麵相覷,暗自歎氣。
二師兄連道幾個“好,好,使得不錯”,老瘸叔的回馬槍就是這個味兒,但是相比瘸叔的老辣陰狠,船工使出來多出三分陽剛霸道,見船工才愈合的傷勢又掙裂,鮮血直流,忙拿出清水幫船工清洗,上了藥粉再用布條仔細包紮。
河麵上閒得無聊的驢子見得這邊熱鬨,幾個縱躍跳到岸上。
伸出鼻子往船工身上嗅嗅,也沒甚奇特的嘛?
怎麼二師兄笑得一臉撿到寶的表情?
是它鼻子不好,還是二師兄眼神稀爛?普普通通一凡人,有甚好看的嗎?
二師兄從須彌空間取出紙筆,刷刷寫了幾行字,套在一個竹筒裡神神秘秘封住,塞到驢子嘴巴咬著,笑道“麻煩你回家跑一趟,把這個給瘸叔,馱他一起來一趟。”
這是大事,天大的喜事!
老瘸叔作孽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