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膽!”
負責護衛會稽王的王忱見狀即刻率領神武軍甲士上前,一個呼吸之間就將那名出聲叫住司馬道子的大臣圍了起來!
形勢觸之即發,所有人緘默不語,就連尚書右仆射王珣等人都遲遲沒有出聲。
是太學博士範弘之!
徐宗文一眼就認出了當庭質問會稽王之人,武興縣侯範弘之,字長文,出身南陽範氏,前徐、兗二州刺史,大中正官,安北將軍範汪之孫。
半年前,大朝會那日與王國寶等人一同逼迫徐宗文當朝作詩的人群之中就有他一個,在背後議論徐宗文得爵不正的有他一份,如今第一個站出來打頭陣問罪徐宗文的還是這個範弘之!
“範長文,敢不敢把你方才說的話再說一遍!”會稽王司馬道子也不往禦座上走了,轉了個身,目光灼灼的緊緊盯著範弘之。
眾目睽睽,範弘之長身而立,坦然問道“大王一無恩旨,二無明詔,劍履上殿,入朝不趨,又直上禦道,這難道不是僭越,不是造反嗎?”
“範大博士,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嗎?竟敢出言不遜,是想試一試王某的刀利否?”王忱滄啷啷拔出腰下鋼刀,徑直搭在範弘之的脖頸上。
麵對王忱手中鋼刀的威脅,滿朝文武是麵色蒼白,一片噤聲,反觀範弘之本人卻挺直了脖頸,迎刃而上,絲毫不懼,任由那鋒利的鋼刀割入喉頭前淺薄的皮肉,直到劃破了暗黃的外皮,沁出絲絲血色,範弘之仍是雙眼怒視會稽王司馬道子,臉上毫無懼色!
晉室還是有忠臣啊!
徐宗文暗自觀察著大殿內微妙的局勢,就連他這位在北伐戰場上多次出生入死,血染疆場的名將也不得不對範弘之讚揚幾分。
“大王,太極殿乃是天子與文武群臣議論天下大事,處理朝政機務的聖地。能夠在此處有一席之地的莫不是士族名門,學富五車,身懷謀略才智之人,自我大晉立國以來,還從未有過這番刀光劍影的景象,還請大王自重!”太學祭酒車胤是繼範弘之第二個站出來挑戰會稽王司馬道子權威的。
後世的三字經中“如囊螢,如映雪,家雖貧,學不輟,”說的就是這位車胤車祭酒。
車胤起家為大司馬桓溫幕僚,出任荊州刺史從事,遷中書侍郎,累遷侍中,轉驃騎長史、太常,進爵臨湘縣侯,任護軍將軍,出拜吳興太守,遷丹陽尹,入朝拜吏部尚書,現任為太學祭酒。朝內朝外的文武官職,這位車祭酒基本都做了一遍,這樣的履曆這樣的高官厚祿,讓他積累了不少的人望,算得上是一代名臣了!
看著朝堂上的情狀,天子虛位,會稽王越俎代庖,王忱帶著的神武軍已經明明白白的控製了太極殿,目下內外甲士林立,國事皆由會稽王一言而決!
禁中巨變,晉帝被幽禁,會稽王掌權的秘事已經不脛而走,如今看來這流言蜚語也並非空穴來風,甚至是已經坐實了!
因此,車胤才不得不站出來與博士範弘之聲援。
其實,百官中,哪一個不是久曆官場,就算是經曆過當年大司馬桓溫廢黜天子轉立先帝,把持朝政,力壓士族的場麵之人也都還有不少,明眼人早已經瞧出來會稽王的不臣之心!
心中明白是一回事,敢於仗義執言又是另一回事。
最終,能像範弘之這樣出頭的人還是沒有幾個,除了太學祭酒車胤,也就零零散散幾個禦史台的禦史跟了出來。
“請大王自重,莫要玷汙了廟堂聖地!”
王忱還在等待著會稽王司馬道子的命令,朝臣們大多低垂著腦袋不敢吱聲,站在朝班外麵的十幾個敢於諫征的官員倒是腰杆子很硬。
“好!既然車祭酒發話了,寡人就給你一個麵子,”會稽王司馬道子揮了揮手,讓王忱放下刀刃,“你們都聽好了,寡人方才劍履上殿,入朝不趨乃是受陛下恩典,陛下突患重疾,不能操勞國事,自今日起,朝政諸事便委托與寡人與諸卿處理了!”
一聽是皇帝下詔,所有人不再多言,隻是靜待下文。
“宣布詔書吧!”司馬道子繼續往上走去,這一次沒有任何人阻擋,因為內侍監王貞手攜一席黃絹緩緩走了出來。
看到王忱帶著人退了下去,太學祭酒車胤和博士範弘之等人都回歸朝班,王貞清了清嗓子,正聲道“應天順時,受茲明命,大晉朝皇帝詔曰朕躬有疾,不能視朝,內外軍政要務著令會稽王與三省眾臣處理,封會稽王為驃騎大將軍,原驃騎大將軍朱序改任鎮北大將軍……”
接著,王貞又念了一封詔書,擢升秘書丞王國寶為尚書左仆射,右神武軍指揮使王忱為禁軍六營大統領,吏部尚書張玄之為中書監、遴選(領選)、揚州刺史,原揚州刺史荀亮改任光祿勳,散騎侍郎郗恢為散騎常侍,原散騎常侍王雅出任會稽內史,東陽太守庾友為丹陽尹,南昌公郗僧施為驃騎大將軍主簿……
此外,徐宗文也被擢升一級,為征北大將軍,兼任侍中,加爵位為武都郡公,賞賜金錢百萬數目,絹帛綢緞千匹,建康城府邸一座,美女十名,班劍二十名。
完了,這一回是真的上了賊船了!
徐宗文閉著眼睛,心不甘情不願的接受了封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