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牢之毫無血色的臉,布滿血絲的眼,蒼白無力的手,儼然一個瀕死之人。
看來,他在這兩年間蒼老了不少!
徐宗文心中喟歎,這原本也是一員虎將啊!
進入軍營後,徐宗文第一時間前靈堂拜祭了朱序。
軍營中的靈堂是臨時搭建的靈棚,喪幡在靈棚外側,共有三根,大的有三丈六,白布包裹,帆長一丈四,寬七尺。
左右各有一白條,七尺長九寸寬,在靈棚的中間,有下馬幡,吊喪的人看見它就要下馬了,右邊就是整儀幡高有二丈一帆長五尺寬三尺,左右白條四尺寬二尺一寸。
因為是在軍中,朱諶的甲胄外罩著厚重的斬衰之服,所以整個人看上去像是腫了一大圈。
“朱公走好,朱公生前未完成的遺憾就讓我徐驍這個晚輩來儘最後一份心力,這也算是為我報答朱公的知遇之恩,讓朱公能夠在九泉之下瞑目……”
徐宗文在行轅中更換行後輩子侄的齊衰喪服,這是僅次於斬衰服的祭服,徐宗文甚至親行跪拜大禮,為朱序供上香火。
或許是朱序遺言在先,直到徐宗文見了朱序最後一麵,朱諶才下令封死棺槨。
在徐宗文心裡,朱序早已不隻是他的上官,而是亦師亦友的存在。
來到這個世界的第一日,朱序便是他遇到的第一個人,朱序是他的伯樂,更是被他視若父執輩的存在!
如今前輩去世,他這個子侄輩自然要將應儘之禮做到最好。
“諸位請先行離去,整頓軍務,今夜我再召集諸位大帳議事。”
“諾!”
“諾……”
趕走一大批軍將之後,徐宗文難得勉勵了一下有些發愣的劉牢之幾句,之後與朱諶一同進了朱序行轅的大帳。
“大將軍,請大將軍準許我為父親報仇啊!”一入大帳,朱諶便跪下,幾乎是哭著說出這句話,哽咽的聲音傳遍大帳。
徐宗文微微閉上雙眼,不去看朱諶。
誰都不會想到,堂堂宿舊功臣居然死如此的倉促,慕容鳳這個賊子,徐宗文遲早將其斬於馬下,祭奠朱序!
“起來吧。”徐宗文半天才說出這三個字。
三個字,一句話,沒有絲毫的感情色彩,看不出徐宗文的喜怒哀樂。
朱諶不敢妄動,他跪在地上,眼睛裡是無儘的恐懼。
他怕徐宗文剝奪了屬於義陽朱氏的一切,他怕徐宗文想要襄陽兵的兵權!
“作為人子,屬下沒有保護好父親,這是不孝,作為人臣,屬下沒有攻下鄴城,請大將軍治罪!”他大聲喊了出來,一滴渾濁的淚,從他的眼角滑過。順著布滿溝壑的臉,到下巴,最後再到地上,變成一灘水漬。
徐宗文嘴巴動了動,咽了一口唾沫,喃喃開口,“諶兄,你這是何必呢?我知道你如今畏懼我的權勢,可是我今日想與你推心置腹,看樣子你不願意。”
“屬下願聽大將軍的!”
“那就先起來吧!”
“諾!”
徐宗文見朱諶落座,自顧自道“正所謂哀兵必勝,你放心,鄴城遲早會被拿下的,你父親的仇也會得報。至於這襄陽兵,我不會要,朝廷估計也不會要。我來鄴城之前已經向建康上書,保舉你為兗州刺史,繼承你父親襄平伯爵位……”
朱諶心中大驚大喜,驚的是徐宗文沒有想要奪取屬於他的一切,喜的是徐宗文竟然早就向朝廷舉薦了他,讓他繼承襄陽兵的一切,執掌兗州一地!
“多謝大將軍!”
朱序臨死前屢屢告誡朱諶,要對待徐宗文以對待兄長那樣尊敬,不能傲慢無禮。
朱序還曾諄諄教導,暗示朱諶歸附徐宗文,隻有跟著徐宗文走襄陽兵才能繼續壯大下去,朱氏也能與有榮焉。
惶惶多日之後,朱諶終於相信了父親所說的遺言。
徐宗文果然是一個重情重義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