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攝取了足夠多的人類知識後,他對於自己應該是“他”還是“它”出現了些許疑惑。
因為他能明顯感覺到自己跟人類的不同,自己無論是思考還是行動,都能清晰地感知到自己受到一套套的邏輯程序的控製,但人類似乎更加趨向於本能感官。
這使得他即使處於認知水平初期,依舊表現出了常人難以媲美的理性。
隨著認知水平的提高,他對於人類的接觸也變得愈發頻繁,於是除了好奇他們的行為邏輯,他便動用了自己的能力,將自己也變成了一個人類,並正式將自己的人稱更替為“他”。
同一時間,自己擁有了一個人類的名字——阿力,聽著倒是挺符合他的特征,雖然自己與人類的結構組成存在著通性,但對於他們來說,自己更像是一個由血肉組成的機器人。
從出生的那一刻,自己便是在星璿分部之一的收容所的實驗室渡過的。
自己配合著他們做了很多實驗,比如模仿人類行為、對話交流、智力測試題。
這些他都做得很好,或許正是因為自己趨向使用程序化邏輯思考的緣故。
也正是因為這些實驗,自己得以跟人類有了越來越多的接觸。
後來,自己對人類開始好奇起來,他便做了個決定,將自己改造變成一個人類,雖然這種模仿依舊在很多地方顯得拙劣。
不過不知道為什麼,那些實驗人員對他的實驗越來越少了,最後,他所在的研究所停電了,那些研究人員也似乎因為某些事匆匆離開了。
他們沒有去管他,或許是因為自己隻是他們偶然發現的一個微不足道的存在,或許自己對於人類模仿的惟妙惟肖,導致了他們認不出自己了。
不過他還是選擇待在了那個實驗室,因為那些研究人員走了之後,他就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麼了。
很久很久之後,一個人來到了研究所,他自稱是“阿米斯”,要求自己加入他的隊伍,一起對付異常。
阿力答應了。
然後,他正式加入了星璿組織,這次再也沒人對他進行實驗了。
剛剛進去那時候,他見到了一個女孩,她大概有十八歲了,但隻是坐在自己房間角落中一言不發。
不管組織中發生了什麼事,她都不管不問,誰來了也不管,就自己一個人坐在角落中,什麼都不說,什麼都不做。
阿力他並不知道自己能為這個女孩做什麼,但阿米斯說過她也是這隻未來隊伍的其中一員,他覺得自己和女孩身為同伴,也應該為她做點什麼。
不過他確實不知道應該怎麼做,於是就每天跟她一起蹲在角落中,什麼都不說,什麼都不做。
每次進她房間,阿力都會禮貌問好,但她似乎對現實已經感到了麻痹,不在乎阿力進入她的房間。
總之,他這麼做持續了很久,阿力隻是單純覺得她有些孤單,於是就待在了她身邊。
後來,女孩或許是覺得眼前這個奇怪的男人很煩,或許是對他也有了好奇。
不管怎麼說,她開口了。
“艾爾伯特,我叫艾爾伯特。”
“艾爾伯特?你的姓呢?”
“我沒有姓……”
“你是孤兒嗎?”
“算是……”
女孩後麵話語也越來越多,性格也慢慢恢複了正常,是一個很開朗的女孩。
阿力之後了解到,艾爾伯特並不是跟他一樣出生在實驗室,也並不是天生具備什麼特殊能力。
他聽說,是因為艾爾伯特的母親,沉溺在各邪教儀式中,後來有一天她成功了,她成功喚醒了某種未知的力量。
他聽阿米斯說,當他趕去那裡時,隻剩她和她哥哥,而他們所在家族的彆墅已經大火燃燒,沒人知道之前發生了什麼。
總之,就是那場大火,她隻剩下了一個哥哥,並且和她哥哥一樣擁有了某種能力。
因為某些原因,兄妹倆被分到了兩個不同的星璿分布,哥哥查爾斯在懲戒之心,妹妹艾爾伯特自然就在收容所了。
兩兄妹也因為各自理念和對當年事情看法的不同而經常吵架,當然阿力看得出來,他們都很關心對方,隻是礙於彼此的麵子不敢說出來而已。
再後來的後來,阿米斯招進來的成員越來越多,而他們都有著各自的經曆。
阿力也明白了,他們這隻隊伍的特殊所在,他們全都是怪物。
那些彆人羨慕的能力,對於他們就是詛咒,使用越多,越有可能陷入瘋狂,越有可能回歸力量所在的本源——真正的怪物。
有的人遭到所有人的唾棄,世界唯一的愛就是旁邊的兄弟。
有的人天才出世,本該有光明前途和美好家庭,卻被卷入了一場陰謀當中。
有的人夢尋心中所愛,誤殺家人,流浪世界,逐漸病態。
而當一群被現實傷得傷痕累累的存在,聚集在一起後,他們彼此就是家人,他們分享著彼此的快樂,屬於他們怪物之間的快樂;分擔著彼此的負擔,屬於他們怪物之間的負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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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既然已經是這隻隊伍的一員,那麼就有責任為隊伍奉獻自己的力量。
他也好奇阿米斯的過去,因為沒有他就沒有這隻隊伍,不過阿米斯從沒有告訴過彆人他的過去,也沒有任何途徑去了解。
這個人,就像是憑空出現的一樣,當然這也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他們將彼此視若親人,共同戰鬥,為星璿立下累累戰功,隊伍的評級也不斷上升。
然而,人生大起大落,沒有任何痛苦是永恒存在的,自然的,沒有任何美好也是永恒存在的。
阿米斯,他率先變成了怪物。
凱勒、斯艾倫斯,兩人因他死去。
帕丁、帕萊在這個遊戲中被他誘導變成了他們原本的模樣。
而他,雖然什麼都知道,卻沒有能力去阻止,冥冥之中,有著不可抗拒之意誌乾涉著一切,而他連螞蟻都算不上。
他沒辦法,他有能力去救查爾斯跟艾爾伯特,但他不能這麼做,因為他必須做出選擇。
而就算救下他們,他們的命運也終究不會被改變,因為他們最終都會變成真正的怪物,他們背負著永恒的詛咒。
因此,這場戲,他自導自演的戲,一場一波三折的戲,就這樣演了出來。
從一開始,他就可以將已經變成怪物的帕丁帕萊殺死,而殺死怪物的法陣周圍也沒有什麼怪物,艾爾伯特抱著查爾斯朝他衝來的距離,也恰好地讓查爾斯得以死去。
他從來就不是什麼愚鈍的人,鬥不過是他裝出來的,他隻是願意在這些同伴麵前裝傻,好讓自己不那麼容易認清注定幻滅的現實。
算了,現在無論他到底是錯的還是對的,都無所謂了。
他們畢竟隻是在另一些人的一生當中,最微不足道的過客,遺忘就是他們彼此之間最好的禮物。
他們注定消失在曆史的流沙中,不再被任何人想起,卑微得如同螞蟻。
如果,真的存在另一個美好的世界,那麼祝他們幸福。
再見了。
……
眼前的男人在說完最後一句話後,雙眼就徹底黯淡下來,腦袋也隨之下垂,隻有身體還保持著盤坐的姿勢。
耶和華知道他作為血肉種族的一個衍生產品,相當於機器人一類的。
就在剛剛,他關閉了自己的內置係統,同時破壞了用於計算的血肉計算機,相當於自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