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問“最近他病情怎麼樣了?”其實我有問過念念,但她說不清楚,隻知道沒什麼變化。
“沒有進展,但控製得很好。”
我問“他完全沒有意識?”
“完全沒有。”他笑著說“但醫生說他隨時都可能醒來,要我們保持樂觀的心態。”
“哦。”
小的時候,我每天都在盼著我養父能喜歡我多一點,雖然彆人對我也不差,但我就是想要他。可他從來都離我那麼遠,他就像刻意一般,不停地把我認識的孩子帶到他的身邊,唯獨我總是被遺忘在那個角落。
我心裡既覺得他已經養了我,我不該再有更多要求,又難以自控作為一個人原本就有的感情。我想屬於一個什麼人,想有一個像家一樣的地方。這種期待開始是期待,慢慢變成失望,後來變成魔咒。
而後一晃這麼多年,我終於放棄了,徹底地放棄了。我跟他幾乎沒有相處,除了想要一個爸爸,對於他的人,我本就沒有了解,與他沒有共同的美好回憶,如果他不是我的父親,他將什麼也不是。因此,那種放棄讓我覺得很輕鬆,好像噩夢醒了,我終於不再執著於自己得不到的父愛,徹底相信它從頭到尾都不是我的,接受它不是我的,我不再祈求他轉身看我一眼了,而是自己轉過身,走我自己的人生。
我以為,那樣就算結束了。
可現在,它又變了。
我望著那些文件,我知道那是好意,他在保護我,就像我以前期待的那樣。可我不喜歡這種感覺,我內心完全不覺得感動,隻覺得太晚了,我已經被他傷透了心。又不免為自己這樣的心態而慚愧,我應當覺得感動才對,一個有良知的人,應該給自己的父親機會。
不過,這種糾結並沒有持續太久。因為我馬上就想到我這一生所有的不快樂,除了挨打,就是因為總去在意自己“應當”做些什麼,而忽略了自己想與不想。我總是想做得進退有度,想做得好,想做得人人喜愛,但到頭來,我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無人喜愛的人。
所以,既然不想感動,那就沒必要感動了。
接下來就隻能按照周助理的建議來了,他還替我想到,這件事必然會讓繁家吃一個大苦頭,尤其是繁音。雖然我們不怕被報複,但孩子那邊要考慮到。這確實,茵茵還好,她本來就不喜歡繁音,又不懂事,念念就比較麻煩,雖然她鬨著要離婚,但她肯定不願意讓我送繁音進監獄,這孩子聰明,我得找一個她原本不喜歡的人,比如繁老頭來栽贓這件事。
這事我還有時間計劃。
我實在是不想打給繁老頭,便先等孟簡聰的電話,這樣一天又過去了,淩晨四點,周助理先接到了孟簡聰的電話,他正通知我回電,我剛醒,手機便響了。這就看出他是個多麼體貼他人的人了,他和我有時差,因此,先打給周助理,如果我早有安排要接他的電話,周助理自然會叫我,如果沒有,周助理就會替我把電話過濾掉。
我這麼在乎這個,主要是因為我已經很多年沒有這樣被人對待過了,以至於我覺得繁音那種不顧我感受的生活方式才是正常的。
孟簡聰打來是說“我見過韓先生了,他倒是比我想象的要堅強。我把事情向他說了,他看起來很平靜。”
我便有點不懂了“他沒有很驚訝?”
“沒有。”他說“他聽完之後,隻說這件事他知道了,沒再多說什麼。”
我更不懂了“難道我看錯了他?”
孟簡聰也不懂,我倆聊了一會兒,沒什麼頭緒。我把我接下來的打算告訴他,三個月後的事還沒準,也不需要他幫忙,我當然沒有說。隻告訴他,我最近會活動這個,還是要去加拿大的。
他便問“那孩子的事你不管了嗎?”
“三個月肯定還不會上法庭。”我說“到時我有彆的計劃。”
“嗯。”看不出他還挺關心星星的,可能是因為同情心。這家夥說他好,他還是個做皮肉生意的,能好到哪去?說他壞,他還總關心這些事。
想到這個,我問“你接到那個叫晴嵐的孩子了?打算怎麼安排?不會真的想讓她做那行吧?”
“當然不。”他說“我想先讓她脫罪,再給她換個新身份讀書上學。不過,具體如何操作,我還沒有頭緒,我不想讓她知道我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