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的確有,但那證據已經被我爸爸毀掉了。”
她說“你在法庭上沒說完的話是什麼?”
我不由一頓,放下咖啡杯,說“看來今天真的是我唐突了。”
她這才正眼看我“所以你到底為什麼來?”
她這句話把我問住了。
來落井下石好歹算個理由,我到底為什麼來?我想問問她,怎麼能放任醫院那麼對繁音呢?那分明不是在讓他死,而是讓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可連我自己都覺得這行為真是無聊,從他對念念動手的那一刻起,我就認定他就是個永遠都不會變好的瘋子,我對他隻有恨,昨天還多了一些同情。
但這些都不足以變成我來找韓夫人聊這件事的理由。
我答不上來,幸好她也沒逼我說,隻道“聽說你打算再婚了?”
我詫異極了“怎麼會有這種傳聞?”
“我前天還和孟簡聰的姨母一起喝茶,她說孟家和你爸爸都有著意思,也向我打聽你的人品。”她笑著說“孟家的人都很好,孟簡聰尤其好,他唯一的缺點大概就是沒什麼事業心,但這點對你應該不成問題。”
我說“我跟他還沒有發展到這一步。”
她笑道“彆擔心,我有對她說你很好。我也知道問你這件事很冒昧,不過,如果你想再婚,我希望念念能回到我們身邊。我知道你不喜歡繁盛,我會把她帶在我身邊。音音恐怕是要走在我前麵了,我想有個孩子在身邊,看到她就像看到音音。”
繁音這幅樣子,再受幾天折磨估計就沒什麼活下去的可能。我見她說這幾句話時眼裡泛出了淚光,看得出她的難過絲毫沒有偽裝。
我當然不能給她肯定的答複,隻給了個含含糊糊的答案。她也沒有強求,說完這件事後,再聊了幾句沒營養的內容,便借口要開會對我下了逐客令。很顯然,她並不想答應我的拜訪請求,但她想說這件事,才讓我來。
我也明白,雖然這件事的起因是繁音傷害念念,但我在法庭上毫不掩飾的仇恨,還是讓她心裡怪上了我。
下午時,我又去了醫院。
昨天的醫生仍在,我的再次到來又給他增添了一大筆收入,因此他很高興,說“他今天清醒一些了,或許您能同他聊聊。”
我問“警察來過了麼?”
“還沒有。”這醫生仿佛看透了我的心,說“我沒有彙報這件事。”
我看著他說“謝謝。”
他諂媚地笑了笑,領著我原路過去。
這條路依然陰沉得令我非常不適,病房門也依舊是那一扇。門打開時,依然是那動物園猛獸區一樣的鐵柵欄,那後麵坐著個人。
依然是毛氈一樣的頭發,身上的病服似乎有一陣子沒換了,雖然沒有很肮臟,但有斑斑血跡。他盤腿坐在地上,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我。他的臉也不算臟,就是瘦,瘦得脫相,無論多漂亮的人,一旦這麼瘦,都現了鬼相。
我坐到沙發上,見他的眼珠木然地跟著我的身體轉動,最終停留在我的臉上。我強忍著不適,輕輕地叫了一聲“繁音?”
他不說話,就這樣看著我,那姿態令我懷疑麵前坐著的是一具屍體。
這狀況確實比昨天好一些了,但我不覺得我們能聊聊。
不過儘管這樣想,我還是說“你不是說你好了嗎?怎麼在法庭上又開始發瘋?”
他毫不令人意外地沒有回答。
“那些話是不是騙我的?”我問“不過你騙我就騙我,乾嘛要那樣傷害念念呢?”
他依舊那麼看著我,渾身所有部位全都沒有動上哪怕一下。
我說“我昨天來,是想看看你的情況。今天來,是想跟你告個彆。”
他還是不說話,我想他真的已經聽不懂了。
如果下半生真的這樣過下去,或許會比之前的他幸福。雖然他看起來這麼慘,但他至少不知道自己這麼慘。越聰明越痛苦,完全傻了,也就沒有那些煩惱了。
所以,我的這些話其實隻是說給我自己“這半年以來,我一直刻意不去關注你的消息,起初念念還在我耳邊說要爸爸,後來發現我實在不想聽,也不再說了。十多年了,我從來沒有過過這麼久的,完全沒有你的日子。坦白說,我覺得這種日子又快樂又安全,但是我很不習慣,常常會想起你。”
他當然依舊不動,依舊不說話,連眼神都如此木然。
明明什麼都沒有發生,我卻突然感到一陣悲哀,它洶湧而至,來勢洶洶。我在瞬間就被它控製了,禁不住地想要掉眼淚“我……我常常都會想起你,想起我們從前好的時候。我以為隻要把你送進來,我就可以解脫,再也沒有痛苦。可事實好像又不是如此。”
毫不意外的,他依然木然著。
我任由自己哭了好久,才感覺自己這半年被壓抑的情緒終於得到了釋放。然後我重新平靜下來,再度看向他“今天是我最後一次來看你。接下來我打算和彆人在一起,你媽媽希望我把念念給她,不過我不打算同意。如果你的病還能夠痊愈,那希望你過得好,如果不能,那我隻希望你過得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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