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數十億同胞已經枉死,徒留三百萬人苟延殘喘,複興是無比的奢望;難道你同胞中不會有已經厭倦逃亡,隻想要安寧日子,和一片遮風擋雨之地的人?”
“須知,您是第一個到達星海聯盟的鶯歌索人,您的其他同胞還在星間流浪;越早向我委托,我就能越早,讓越多的鶯歌索人成為衣食無憂的‘嘉賓’。”
律師歎氣
“當然,若你還是更重視‘在星間昂首挺胸’的尊嚴之類,就不是我所擅長的辯護範圍了。”
“出於友情,我會為您介紹擅長保護‘族群尊嚴’的律師,你們鶯歌索說不定能成為許多文明童話故事裡的英雄,為無數生靈傳唱。”
“隻是,他們的手段和我的手段略有衝突,您想委托兩家,我們有可能會相互扯後腿……希望您不要誤會,這是事實,絕不是什麼威脅。”
“您是主顧,您自己考慮便好。”
……
良骨伶聲音誠懇,卻讓金棉有些呼吸困難。
飯桌上的三言兩語難以窺伺鶯歌索事件的全貌,在左吳隱瞞了“創神檄文”存在的情況下更是如此。
但,也就是這三言兩語,為金棉指出了兩條路。
要麼成為寵物,要麼成為童話中所傳唱的英雄;兩條道路或許有調和的機會,但更可能互相拖住。
一定會有其他路的,是麼?
但若沒有,那每在這多猶豫一秒,那金棉對三百萬正逃亡同胞的愧疚感就會更多一分。
可金棉也在疑惑,自己憑什麼決定同胞們的命運?如律師所說,總有人選擇尊嚴,總有人選擇生命。
恍忽間,獸人小姐的眼前又浮現出了首領高大的身影。
首領麵對帝聯和燎原的夾擊,能選的路隻會比自己少,知道的信息也更渺茫;
還有死在首領懷裡的觀察員,更不可能有積蓄聘請能在政權間合縱連橫的律師。
不像自己……
還有,首領恐怕是毫不猶豫,就選擇成為暴君,替十數億人決定他們該去痛苦的死;而自己根本無力擔起三百萬人今後可能的命運。
果然,憧憬就是憧憬,自己無從成為那個身影,更無力替這麼多人決定命運。
逃避也是一種選擇。更何況在如此沉重的抉擇前,逃避還能被稱之為逃避?
和良骨伶也沒得談了。
金棉搖搖頭,學著列維娜的樣子站起,衝左吳說“謝謝喵,還有,我帶黛拉出去逛逛。”
左吳點頭。
一直沉默不語的夕殉道插話“把離姒和夕陽也帶上吧。”
兩個氣態小女孩一下子開始不滿的鬨騰,甚至黛拉也在食欲的引誘下受到攛掇,想要趴在桌上耍賴。
好在金棉已經當了段時間的保姆,對應付小孩子有自己的心得;連哄帶騙,加上一點點熟練的威脅,便將幾個小孩從食物的香氣繚繞間直直拖走。
……
偌大一個卡座,一下子有些冷清;那盤無比鮮美的刺身連一片都未曾觸碰。
良骨伶覺得有些可惜,眯眼觀察了一會兒“諸位,快要超過最佳品嘗時間了,要不我再為任……你們重新片上一盤?”
左吳愣了一下,眼前律師不小心露出的方言口音好像有些熟悉?
沒等左吳想出結論。
卻是離婀王率先伸出了手“我可沒這麼多講究,你們推推搡搡的,浪費至極。”
夕殉道張口結舌“等等,離婀,你不是不吃實體的東西……”
“我就試試,怎麼著?”
說著。
氣態婦人揀了片刺身,精美的擺盤一下子出現了個顯眼的缺口。
隻是刺身還沒入體,離婀王便哆嗦了一下;她忽然忘了保持人形許久,早已養成的,將食物扔進“嘴”中的習慣,而是將其直接通過手掌的氣體吸收。
宛如白細胞吞噬病菌般。
刺身在離婀王體內飛快消融;良骨伶看著,眼睛發亮,比剛才以律師身份介紹業務時要神采奕奕許多倍。
終於,離婀王在體內肉片即將溶解殆儘時,有些驚奇的上下打量良骨伶“你是氣態生物?”
“當然不是,”
良骨伶張開手掌,動動肩膀又動動脖子,發出卡察卡察聲“隻聽聽,我的骨頭動起來多清脆。”
“以及,你們也彆對刺身太有芥蒂啦,它們並不完全算是我的身體結構來看。”
左吳挑眉,轉向瑪瑞卡“什麼意思?”
瑪瑞卡笑了笑“良骨伶是‘骨人’,她表麵的皮肉隻是像你們的頭發和指甲一樣,可以隨時脫落與更換的東西。”
話音剛落。
律師便炫耀般提起腰間掛著的斬骨刀,手起刀落,在她手肘的白皙處往指尖方向,輕輕劃出了一道長長的口子。
然後,如褪去手套一般,從這駭人的傷口裡,將潔白的骨骼從裡麵緩緩蛻出。
閃著點點光芒的骨骼沒有了肌肉的附著,依然能運動自如;良骨伶甚至用這森森白骨,衝左吳比了個剪刀手。
“正巧,這盤刺身不太適合食用了,給你們換一盤。”
刀鋒調轉,良骨伶把她還與上臂皮肉相連相墜的組織一整塊生生斬下!
然後,隨著刀光閃爍,這些皮肉在轉瞬間便成為了一盤新的刺身,擺盤比桌上那盤更精細一些。
“請,這次我算是下了血本了。”
左吳定定地看著良骨伶手肘往下的白骨,深深吸了口氣“你全身的皮膚都能脫下來嗎?!”
良骨伶輕笑“當然,不過一副完整的皮肉算是特殊服務,隻接受熟客預約的。”
說著,她小臂暴露在外的骨骼上,開始有水珠彙聚;很快就有了顏色,再生出新一層薄薄的肌肉。
左吳認真搖頭“請停止你的再生,我隻是想看看你的骨頭,對那團平平無奇的皮肉一點興趣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