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一個人看到另一個世界的自己成了網癮少女後,會是什麼樣的心態?
烏票靈搖搖頭,恍然間他對灰風的敬重也已經消失,隻留下一股不知何時就會消散的忌憚。
忌憚消散的速度比烏票靈想的還要快,鬼使神差般,他輕聲向灰風搭話“你……您不想和他們一起去參加我們的慶典嗎?”
原本沒指望得到灰風的回應。
可眼前的造物卻緩緩從桌上直起身子,杵著腮幫“不了,我看著他們玩兒就好。”
烏票靈慘然一笑“是因為這慶典在您眼中也是虛假的遊戲,所以您不屑於去加入?”
“唔嗯,就憑你剛才這句話,銀河中無數遊戲公司會向你寄來律師函的,當然,你要是能收到就太好啦,”
灰風搖頭,眼睛輕輕眯起,欣賞著不遠處那一大家子玩樂的樣子
“雖然你們是虛擬而來,但你們所的歡樂確實是貨真價實;至於我不參與的原因,可不是我擔心自己玩不好會被笑,而是我的興趣如此!”
“你們的女神也該差不多吧?睥睨眾生,許久都未曾現世;看著自己辦起的過家家在自己發展,好像也挺有意思。”
就像小孩子養螞蟻一樣;蟻巢在透明的膠質物體中漸漸成長,內裡的蟻群忙忙碌碌,小孩子看著這樣的景象就會感到滿足。
烏票靈點頭“不還是遊戲嗎……”
灰風沒回答身旁男人這喪氣的話,隻是杵著腮幫,看著周圍人潮湧湧,聽著每一個人的呼吸。
烏票靈卻歎氣“說去來,勝利日是我小時候最為期待的日子;一年一度,可是我後來卻看厭了,因為這日子是每年都一樣的繁華與熱鬨。”
“每年都是一樣的繁華?看厭這節日就是你開始懷疑一切的?”
“差不多吧。”男人點頭。
而灰風卻撇嘴“我是覺得我永遠也不會看厭。”
“為什麼?”
“因為還有這麼多人在行走,還有這麼多不同;每年的盛況隻有這一次,除此之外,你們還能擁有一整年份的不重樣!”
她聳肩“如果你被困到一顆荒蕪無比,表麵都隻有永恒不變的沙子的星球上幾百萬年,你才會知道什麼叫厭倦;”
“當時的我甚至無聊到給每顆能看見的沙子都取了名字;嘿,我也曾無數次想要擬態出一個文明,來給自己解解悶呢。”
烏票靈笑起“那您為什麼沒這樣做?”
“……我沒有一個藍本參考,什麼樣的文明和什麼樣的生命形態都想試試,但我想一次就做到最好,就在那裡一直思考;”
灰風有些不好意思“後來直到被人發現,撿走,也沒想出個所以然;倒是真把能看見的沙粒都取了名字;湯姆,九頭,羅蘭……我現在還記著,怪想念呢。”
原來是拖延症,確實有些意想不到。
他們間又陷入沉默,左吳一行的身影此時再也難以看見。
烏票靈有些理解了灰風,趴在桌上輕輕歎氣
“……其實並不是每年都一模一樣,比如我爺爺在世時,每年的勝利日都會給我製作個小手工,而他去世後,我也就收不到這手工了,這就是變化,我每失去一個親人都會變化一次;”
“現在想來,或許我會開始覺得這世界是一場夢,究其原因,是更想在醒來時,看到他們依然環繞在我身邊吧;也因此我才會宣傳這種想法,從而被判死刑的。”
灰風笑起
“就這?沒問題!我現在就能把你死掉的親人全部擬態出來;和你一樣,你親人截止死前的信息都可都存儲在構成此間萬物的機群中呢,空氣中有,你身體中有,你趴著的桌子裡也有。”
烏票靈像觸電一樣從桌上彈開,無比震驚的盯著灰風;而灰風隻是打了個哈欠,像說了個無比尋常的事情。
烏票靈心中忽然湧起一股針對灰風的出離憤怒,對此方世界的女神也是“請您……不要侮辱我們的死亡!”
灰風饒有興致的笑起,指了指烏票靈的胸膛,裡麵的心臟在生機勃勃的跳動,很難想象它在一小時前還是一團腐肉
“可你已經被我‘侮辱’過一次了。”
烏票靈愣住,心臟的跳動因為剛才一瞬的憤怒而加快了許多,帶動著他的太陽穴也在“突突”的跳。
這是他活著的證明。
這是他虛假生命的脈動。
難道此前失去親人的痛苦,也是一次又一次毫無意義的虛情假意?
男人咬牙,緩緩坐回座位,想要用笑來掩飾自己的失態,可露出的卻是齜牙咧嘴的醜陋。
烏票靈隻能生硬的轉移話題“你能複活我的親人?那能請您否再大發慈悲,把古往今來所有逝者統統擬態回來,讓死亡從此消失在我們的文明中?”
灰風卻搖頭
“你以為你們的曆史是真的?你們曆史中死掉的人,隻是曆史書這麼寫的而已;他們從不曾活過,我雖然可以無中生有,但好像不符合你的想法。”
“哈,哈……”
男人無從反駁,此時卻隻能緩緩將頭抱緊。
但還沒等他將頭完全捂住。
他便發現有兩個人,不知何時坐到了自己和灰風旁邊;一左一右,把自己兩人夾在中間。
一人穿著潔白的神官袍,一人身上是正經的工作裝。
烏票靈很快注意到他們的目標是灰風,自己隻是礙眼的陪襯。
穿著神官袍的人說“我代表教會而來。”
穿著工作裝的人說“我代表政府而來。”
兩人互相對視一眼,又同時開口
“請您幫助我們消滅政府。”
“請您幫助我們消滅教會。”
煙花絢爛炸開。
烏票靈隻覺得一場腥風血雨即將開始,哪怕這隻是虛擬。
灰風打了個哈欠。
左吳在他們身後緩緩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