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驚喜的一部分?還是這完完全全就是灰衣人出於對“家人”一詞的錯誤理解而做出的誤報?
比如把接送黛拉放學的補習班老師也當成了家人?可黛拉壓根沒到放學時間啊。
心懷忐忑。
一路催促所乘坐的擺渡星艦加速再加速,左吳總算是跨越太空,衝到了自己行宮所在的星球;按灰衣人所說,歸來的家人就在裡麵。
聯盟租給自己充當行宮的壓縮空間,左吳已經很久沒有來過了,卻並不感覺陌生,因為通過和鈍子的視頻通話再加上種種報告,自己是時常能瞥見這裡的邊邊角角的。
熟悉的感覺湧來,與視頻中不同的是行宮門前比想象中的還要熱鬨,形形色色的人在這裡進進出出,或是前來尋求與新帝聯的合作又或者隻是來單純的試探;大家熙熙攘攘的腳步編織出了煙火氣,又成了這片星海的風景之一。
煙火是熱鬨而溫暖的,幾乎驅散了左吳剛才感受到的那股寂寞的寒意,卻也讓從擺渡星艦下來的他有些不敢繼續向前邁步。
艾山山和姬稚真的回來了嗎?
自己興衝衝進去所迎來的會不會是鈍子肆無忌憚的嘲笑?彼時的自己還能狠下心來捶那光頭ai一頓嗎?
等等,這難道就是所謂的‘近鄉情怯’?不,不是,家鄉和小家應該是有所區彆的,比如自己會暢想帶著艾山山和姬稚去什麼地方逛一逛,去炫耀自己有了她們的支持。
這想去的地方就該是‘家鄉’,總不至於是想同艾山山一起,她在前自己在後的騎在姬稚背上,在行宮周圍和內外溜達一圈吧?
好像也不錯,隻是彼時艾山山的耳朵一定會紅透,會一下一下擦在自己麵頰上吧。
……自己到底在想些什麼?
左吳搖搖頭,隱約覺得自己已經引起了彆人的注意力和騷動,才終於克服了雙腿的沉重,邁步向前。
卻在路上看到了列維娜——女仆之前先一步告辭,說是放心不下行宮這裡會被鈍子搞得有多亂七八糟,才先一步過來整理門麵。
有幾個穿著女仆裝的蟲人勞工在列維娜跟前兜兜轉轉,不知道是在忙些什麼。
他們也是在準備所謂的驚喜?
左吳想了想,覺得還是猜不透局勢,隻能抹了一把臉,把傳輸至麵部肌肉的神經信號全部吸收掉,做出一副雷打不動的撲克臉,往列維娜那邊貼近。
列維娜發現了左吳,又給她麾下的女仆蟲人發布了幾條任務,才悠然揮手“噢,老板,你看鈍子弄得,咱們行宮的門麵有多亂?看來沒我就是不行。”
“哈,啊。”左吳還是看不出這驚喜到底是不是確有此事。
列維娜已經擺出了一副嫌棄的樣子揮了揮手“老板,愣在這裡做什麼?在偷窺時用這種眼神看著我就夠了,可這是在大庭廣眾之下呢,快去行宮裡坐坐吧,我之後給你煮茶喝。”
“啊,哦。”
左吳轉頭,一時忘記了解除對麵部神經信號的吸收,隻覺得腳步愈發飄然。
列維娜在催促自己去行宮之中。
難道一切有戲?
飄然之中,左吳越走越快,直到進入裡麵的深處聽到彆人的腳步,才放緩步伐。
朝自己迎麵而來的居然是鈍子,光頭ai好像是故意等在這裡準備與自己“偶遇”。
這“偶遇”如此刻意,讓左吳心臟幾乎跳出胸腔。
鈍子擺出一副撲克臉“噢,陛下好巧,正好有十分重要的事務需要您親自批示,跟我來就好。”
“哦。”
左吳被吸收了肌肉信號的臉做不出任何表情,看上去隻是沉默而嚴肅;一路順著鈍子的引領,到達了行宮中深處的一個房間門前。
鈍子駐足,拍了拍門扉“請。”
“哦。”
左吳站直,趁鈍子轉過視線的一瞬拍了拍衣服,整理了下衣擺。
門推開了。
自己朝思暮想的家人果然在那裡——艾山山坐在桌前,單手杵腮,另一隻手揮舞筆墨,像是在信手應付複雜考卷的教授一樣凝視著桌麵;姬稚則是侍立在海妖的一邊,雙手背在身後,同樣低頭沉默不語,其柔順的馬尾順著肩膀垂下。
她倆好像都沒有看見自己。
左吳撫了下胸口,隻覺得心臟快要跳出胸腔,想說什麼卻覺得舌頭打結,隻能埋頭向前走去。
鈍子悄悄關上了左吳身後的門扉,左吳終於站到了兩位女士的麵前。
一直沒有抬起眼睛的艾山山停下了筆上的動作,左吳發現她壓根就是在亂塗亂畫“陛下,彆來無恙。”
“艾……艾山山……”
海妖卻把筆往桌上一戳,分叉的舌尖從嘴角探出一瞬又縮回“什麼也彆說,過來看看這裡,你做的好大的事。”
“哦。”
左吳點頭,無比配合的繞桌走向艾山山的同側,低頭,將視線轉向桌麵上的一刻。
姬稚忽然從她背後掏出了一樣東西——
是一束花。
點綴著猩紅和森白的妖豔之花。
艾山山終於抬起頭,手遮住已經通紅的臉“來,左吳,這是我和姬稚送你的禮物。”
左吳凝神,紅色是有著不同構造的花瓣,而那些森白則是一顆顆的牙齒——
尖銳的牙齒,平臼的牙齒,分彆來自海妖和人馬娘。
艾山山抬起頭,通紅的眼睛凝視左吳“我一直沒和你說,海妖的家鄉有個習俗,就是分彆而再見的希望渺茫之人,會交換互相的牙齒表達紀念,這是我們最重要的習俗!”
“我和姬稚的換牙期你都錯過了,這是給你的補償。”
姬稚也點頭“花是我和艾山山,在到訪的每一個星球摘的,雖然都是小灰的擬態就是了。”
她倆一同看向左吳的表情,而艾山山發覺左吳還是撲克臉,有些泫然欲泣
“怎麼,你不滿意?……本來還想在花上弄一些紅色的繩結的,就是你包起列維娜肢體編出的結,可沒弄出來,不能怪我啊!那玫瑰花一樣的繩結正常人誰能學得會!”
左吳搖頭。
他隻是忘了解除對麵部神經信號的吸收罷了。
也不需要解除。
其眼淚像馬上像決堤的江河一樣滔滔不絕的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