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爽完就跑的人多了,一千個海妖有九百九十九個都是這麼做的,剩下一個就是艾小姐,還被您碰上了。”峰說。
左吳搖頭,聳肩。雖然之前已經下定決心不要再對這片銀河的幽暗在抱有更多的關注,但其深邃的色彩還是在不斷向自己發問——
銀河已經不大了,若不再守好現在的殘破,再讓它被禍禍一遍,那還有什麼地方可去,什麼地方能躲?自己若不為之努力,還有多少人會為之出手?
就算轉變軍國是條不歸的深淵,如今自己也隻能向其縱身一躍。
縱身一躍宜快不宜遲,能早片刻向鏡弗文明宣戰,或許就能保下銀河更多殘存的美好。左吳抿嘴,手輕輕抬起,觸碰到亭驛衛星上“所以戎良淵的方案,我們究竟有沒有搞頭?”
“有啊,”峰果斷回答“血肉生靈無法忍受長時間的孤寂,ai卻可以。我隨手弄個分身扔到重力型時間阱裡,讓分身自己呆著,放個百八十年的電影自娛自樂。到時間後再出來,重新觀測對帝特不就好了?”
左吳愣了下“這麼簡單?”
“當然,大多數ai的誕生就是為了血肉生靈去解決一些枯燥的機械性勞作,我們本來就比你們更耐得住寂寞。”
峰的投影拍了拍胸脯
“區區百八十年有什麼難度?我的光明星海剛遭遇覆滅,我被埋入粉末大地不得動彈時,思維核心雖像個全身癱瘓的廢人,可還是在不得移動分毫中,掙紮了三千年才選擇關機。區區百八十年有什麼問題?”
左吳有些愣住“……ai是這樣的嗎?我覺得如果換鈍子,她一定會哭天喊地,不願關自己禁閉。”
峰斷然“啊,明眼人都能看出鈍子小姐作為ai是缺陷品,請不要讓我與她相提並論。”
左吳失笑“那你之前乾嘛要特意陪窩金熱和戎良淵走一趟,直接把這活攬下來不就好了?”
“我的其他同事若想表現,我也不該搶了他們的機會啊。是他們自己不懂珍惜。”峰搖了搖頭,然後正色“所以,我這邊沒問題。可這方案要想成功,最後就得看虛擬對帝特那邊了。”
“他們是虛擬的沒錯,可千萬不要把他們當成和我一樣的ai。他們是活生生的血肉生靈,隻是表現的形式是程序罷了。”
左吳點頭。
峰繼續“我剛才……其實是看在您的麵子上,給了血肉生靈一些麵子,說我們ai更擅長機械性的重複勞動,可我更想說,血肉生靈大多沒什麼恒心和毅力的。”
“一個習慣和一件事能堅持十年二十年,就算心誌卓絕遠超他人了。而為了陛下您往外探索,或許您的麵子能讓他們堅持得更久一些,三四十年吧。”
“這段時間裡如果他們順著窩金熱給的方向找到了鏡弗文明的所在還好,如果沒有……陛下,他們是程序承載的血肉生靈,在虛擬的世界也會繁衍,也會發生權力的交迭的。”
“如果,他們在這百十年的艱苦航行中忘記了一切,甚至忘記了他們是虛擬的真相,當然連帶著也忘記了陛下您。最後用觀測與他們取得聯絡時,他們翻臉不認人了,這樣,損失不是會太大了嗎?”
左吳抱手“那你的意思是?”
“給他們做個備份吧,就像燎原備份了整個銀河一樣。如果他們在那邊的百八十年中忘記了自己的使命,我們就通過備份把他們還原到還未啟程的當下,然後讓他們從零開始,再試一次,”峰的語氣冷冷
“我的分身肯定能熬過好幾個百八十年。而他們,重複了這麼多次,總有一次是成功將使命傳承下去,找到鏡弗文明所在的吧?”
左吳抿嘴“那他們失敗的那些次,該怎麼處理?”
“可以不處理,就和我們的平行世界一樣,放著不管就好了,”峰的投影聳肩“無非就是占用一些亭驛網絡的內存。但現在,亭驛網絡,灰衣人自己都不用啦,空餘的內存多得是。”
“當然,最保險的,還是把那些失敗的次數全部刪掉,隻留下我們備份的時間點,還有他們成功的一次就好。”
峰忽然想起什麼“……哦,這好像一種千年前的小說套路,我記得叫‘模擬器流’?有記錄顯示陛下您曾沉迷過一本這樣的書,相信您能明白我的意思。”
模擬器流,就是無限推演未來,然後從無數可能中尋找一個最有利於主角的道路。能寫好這種題材的小說少之又少,但大部分有這麼一個元素,就能大火和爆賣。
左吳點頭,心裡還是覺得有些疙瘩——怎麼說的,對對方的未來隨意揉捏,還真像一種褻瀆,像真的把虛擬對帝特當成了玩具一般。
但所謂慈不掌兵,為了這片真切的銀河,峰的方案確實是必須選擇的最佳。
隻是,該不該向虛擬對帝特坦白自己將做一份他們的備份?即便這有威脅他們,說若不完成任務,他們將在自己手上永世不得超脫之嫌?
……不如先行建立備份,然後向他們坦白。如果虛擬對帝特實在不能接受,就直接回朔過來,讓他們蒙在鼓裡便上路吧。
當真虛偽,左吳心中湧起鼓鼓壓不下去的罪惡感,敲了敲亭驛衛星的表麵,在峰對他們的備份完成後,觀測。
那位聯絡人熟悉的聲音浮現“啊,陛下。窩金熱先生有沒有考慮好我們的提案?”
“……窩金熱說他受不了,拒絕了。之後會有一位ai代替我們觀測。那麼你們呢?你們能不能熬過百十年的艱苦探索,把鏡弗文明的方位,和通往他們文明的路徑告訴我?”左吳問。
而聯絡者卻是一聲苦笑“坦白說,我們沒多少信心,因為……我們缺少了一個推動我們不斷前進的動力。但我想,這個動力說不定能在我們行進的過程中找到,所以我們想試一試。”
“陛下,請先備份我們吧。如果那個我們正在求索的動力化虛為實,那我們必定能得到勝利。而如果我們失敗了……隻要重來一次就好。”
“我們想知道我們究竟可以為了什麼而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