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小心翼翼縮到一邊的左吳終於瞅準能怯怯開口的機會了“被壓在身下揍?好形象。”
小灰又瞪了他一眼,現在得抓緊時間瞪。從這夢中夢裡出去後她勢必要儘最大努力克製她的理智,不然出去後第一件事就是和左吳攤牌。
理智告訴她不是時候,感性……在那樣怒斥燎原的灰風後,她已不敢直麵自己的感性。
或許小灰是害怕與另一個“自己”那說不清道不明的相似?
這種害怕必須馬上厘清。
小灰也是吸氣,明白自己第一件該做的是什麼了“燃蘿,你能不能幫幫我們,出去後直接找燎原的灰風對峙?我有話想對她說,有話想問,好多好多的話。”
“挺難的吧,現在她的人格完全被大汗的壓製住了。又和教宗在打架,雖然他占儘上風吧,也該沒有再把燎原灰風再放出來和我們說話的餘裕。”左吳提出異議
“或者小灰,你能不能想想辦法,什麼用你的機群駭進她的之類?”
這是近乎搭訕的搭話,左吳的企圖沒有成功,隻看見小灰一下又一下起伏的肩膀,她在深呼吸。
倒是燃蘿舉起了手“我可以試試。”
小灰眼睛亮了下“怎麼個做法?”
“我即是‘過去’。那行使我的權柄,或許就把燎原灰風的機群回朔到她的過去,”燃蘿說,吐了吐舌頭
“具體會發生什麼我說不好,但總該能讓燎原的灰風再次顯現。”
小灰點頭“我們該怎麼做?”
“很簡單,”燃蘿輕聲,居然輕輕張開她的雙臂,輕輕抱住小灰“隻要出去,打破容納我的容器,讓大汗看一眼我就好。”
“沒問題。”小灰爽快答應“我們這就出發。”
“不,等一等,”燃蘿居然沒放開擁抱小灰的手,似是在渴求她的溫暖,卻又好像是想傾訴她心中的困惑“小灰……我,我還有個問題。”
“說!”小灰依舊爽快。
“你當過媽媽嗎?”燃蘿問,問得飛快。
小灰愣住,一口氣沒喘上來,連著咳嗽好幾聲,對燃蘿的擁抱有些不知所措
“沒有,但我……我當過創造了許多擬態文明的‘女神’,呀啊啊在你麵前自稱女神好讓人害羞。但……也能算創造了不少生靈的吧。”
“創造,孕育,好像差不多,”燃蘿點頭,把耳朵靠在小灰身上“我就想問——小孩子是天生會說謊的嗎?”
這問題把小灰問住了,她猶豫一陣,又猶猶豫豫轉看向左吳說“你,你最有經驗你來說。”
左吳沉思片刻
“……我覺得是天生的,趨利避害是生物的天性。而‘誠實’則是後天附加的道德。再說,我們的人生裡又見過幾個不會說謊的道德模範?”
“用這麼高的道德標準去要求小孩子,還用什麼‘天真無邪’來做說服自己的借口,太強硬,也太一廂情願。”
小灰狐疑“……這麼說黛拉也騙過你?”
左吳點頭,歎氣“最近一次,就是她騙我說她可以毫無怨言的去銀河之外,可惜她騙我的技巧很差勁。”
“啊,那黛拉和我好像有些不一樣,”燃蘿點頭,緩緩放開了擁抱小灰的手,猶豫片刻,正色
“小灰,還有左吳。不知道你們有沒有發現,我在鼓動你們打破真實世界中容納我的容器。”
“那或許意味著釋放我,把我放進銀河。我不知道我為什麼要這麼說,也不知道意味著什麼。但我……我就是想這麼做。”
“所以,關於我們剛才商量的事,你們要不要再考慮考慮?”
小灰張了張嘴。
左吳也是沉默,卻搖頭
“可若出去後,我們什麼都不做,又會發生什麼?大汗現在占儘優勢,他打贏教宗後,隻要再把燎原的灰風當人質,我……我就很難反抗。”
“然後,他就會把你弄成獨屬於燎原一家的神靈,把偉力歸於他一個文明之上。這樣的後果,真能比把你釋放出來要好嗎?”
“估計大汗第一件事就是把我們這些反抗者統統征服吧,燎原還和維度惡魔達成了同盟呢,”
“以太龍不想把這個世界化為模湖了精神和物質邊界的混沌,也終究隻是它目前腦海中一個稍占上風的念頭,誰也不知道稍加誘導後會變成什麼模樣。”
“何況就像那款遊戲一樣,‘天災飛升’後究竟是什麼光景,猶未可知。遊戲裡是迎來‘勝利’,迎來‘結局’。誰能保證不是萬物寂滅的結局?”
理由已經如此充分。
左吳有些自嘲,自己終究如大汗預言的那樣,成了畢生目標都是為了去挫敗反派目標的所謂勇者
“所以,我們該做的是不顧一切阻止大汗的企圖,哪怕……手段是把燃蘿你放出來。但那又如何?這世上已經有圓環織褸食煞器具,再加一個你又何妨?”
燃蘿點頭,怯怯“其實還有一個‘低語’,但低語她……沒什麼存在感。”
“五個六個,沒差。”左吳擺手,同時也知道自己心中的自私——出去後見到的是燎原的灰風,總比見大汗要好。
計劃既定,其實也沒多少可講。回到現實,趁著大汗和教宗還在相爭相鬥,像漁翁得利一樣擊碎裝著燃蘿本體的容器就好,很簡單。
燃蘿放開了抱著小灰的手,其躊躇消失無蹤“好,那在現實等你們。”
小灰點頭,先走一步。
左吳則是在這片夢中夢裡留了一步。
他抬頭,沒了燃蘿的引導,自己還是對傾聽以太龍心聲的方法毫無頭緒。隻覺得巨龍想說很多很多,卻千言萬語,無從傾訴。
左吳隻能喃喃,對這片浩瀚悠遠喃喃“當個父親,不簡單。”
似是錯覺。
浩瀚悠遠中模模湖湖傳來了一聲模模湖湖的應答。
左吳聽不清,卻也隻是笑了一下。
然後,回頭,轉瞬就完成了沉浸在夢中夢裡與回到現實的切換,隻是映入眼眸的第一件事,就讓他震驚不已。
燃蘿隻是說大汗把教宗按在地上揍。
左吳自己卻分明看見,是兩片無以倫比的重力場在爭奪“漆黑”的冠名權,無數文明的地標古跡都在力場的相互覆壓下,被碾成漫漫的黃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