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美好群星獻上祝福!
質量。
速度。
左吳忽然發現自己有閒心思索“萬物的終結和停滯”是怎麼一番模樣了,甚至有閒心去思索神學,去想象這世上多了一個神靈會是怎麼一番模樣。
不,用不著想象,區彆如此明顯,簡直是肉眼可見——
最直接的,是周圍所有物體的運動都在放緩,變慢。
萬物好像都成了在空中儘力掙紮的老鳥,拚儘一切飛行隻為了逃脫衰老,卻注定徒勞,隻能看著昔日能輕易淩駕的地麵距離自己越來越近,無可挽回。
放緩的萬物在失速,在墜落。
在墜落的事物中,卻還包括著大汗與教宗身上的所纏繞的昏黑。
那漆黑在消散,是人為掀起的引力也屈服於了自然,以及自然之上的,構成這個世界的最底層邏輯。
是了,左吳了然,釋放燃蘿,便是相當於給這個世界的運行邏輯的底層添上了新的規則。
無論教宗和大汗所掌握的手段究竟有多強,前一瞬間所擁有的是多麼滔天的氣焰,卻在此時此刻,在世界底層規則都被改寫的當下,便是統統化為了白茫茫一片的空。
左吳甚至能用餘光看見,大汗的本體在先前其實已經乘著漆黑的浪潮趕到了自己身邊,他已經朝自己伸出了手,就差一點點便能拉住自己的後衣袖了。
就差一點點,幾厘米而已。
這本是一件好事,正麵襲向姬稚,讓一向要強的她隻來得及發出一聲悶哼的黑暗消散消失,難道不是一件好事?
飲鴆止渴般的好事。
迫在眉睫的危機解除,左吳本下意識想鬆一口氣,可忽然發現,存在胸腔中的這一口氣開始凝滯,開始賴著不走。
世間無數本在躁動的分子原子電子,都開始變得慵懶再慵懶。
左吳本想轉過頭去看看姬稚的情況的,卻忽然悲哀的發現自己做不到。不如說眼下,自己還能繼續思考都是個不得了的奇跡——
作為血肉生靈,自己的身體理所當然算是這個世界上經由自然所演化出的,較為複雜的係統了。
世界的底層邏輯都被改寫,就像釜底抽薪一般。任何建立在過往基石上的上層建築都該轟然坍塌,不留蹤影。
可自己還能思考。
難道思想真的是這個世上最頑強的東西?蘆葦一樣,生生不息。
左吳忽然想起了一個說法,就是人永遠不會意識到自己的死亡,隻會停留在思維消失的前一瞬,被無限且悠遠的拉長。
拉長也好。
至少自己還能用眼睛看看周圍的萬物,也能儘力聽聽身後的聲音。如果能聽到聲音,至少能聽到一點點關於姬稚的安危和動向吧?
可萬物凝滯的當下,真的還能有聲音的存在麼?
左吳頹然,隻能奮力動用自己全部感官,想要感知哪怕最細微的一絲動靜。
可惜,感官也是神經的電信號所生,而電信號當然不會逃脫萬物凝滯的範圍和命運。
自己身體如今的感受就是明證——自己應該窒息,應該痛苦了。但沒有,身體傳來的隻有麻木,仿佛將要入睡,所有痛覺都將被屏蔽的麻木。
這不該是結局。
還真有些不甘心。
麻木的最後。
左吳隻想儘力動一動自己的眼眸,來看一看自己親手所釋放出的燃蘿。
作為神靈的她,當下是什麼神情,什麼模樣——是獲得自由的興奮,還是玩弄了眾生的洋洋自得?
不甘的內心雖然強烈無比,但左吳能稍許動一動自己的眼眸已經是極限中的極限了。
左吳猶記得自己撕開容納她的容器時,隻覺手指已經不再屬於自己。是因為自己的指尖觸碰到了那團光亮的本質,像是想以凡人的汙濁去沾染神靈的純粹一樣。
燃蘿沒走,她居然還在原處,甚至在左吳眼中,她依舊有著類人的外型,像剛破殼的雛鳥,有些驚慌的打量著這真實的,熟悉又陌生的世界。
連她自己都沒想到世間會因為自己的出世而凝滯如斯,一如小孩子不會得知,這世界會因為自己的誕生而發生什麼樣的改變。
左吳也忽然知道,為什麼自己撕開她容器的一瞬間,會覺得自己的指尖不屬於自己了——是燃蘿用她的手輕輕捏住了自己伸進容器的手指,十指相合,如是而已。
此時相合的,還有左吳和她的眼神。
她用眼神試探我把世界搞成了這樣,你會怪我嗎?
左吳想搖頭,試了幾次都沒能成功。對,怎麼怪燃蘿?在夢中夢裡,她已經朝自己發出了警告,說清了釋放她會有風險。
甚至當下,她自己都不清楚她有什麼能力。作為神靈,甚至會朝自己這個血肉生靈表達歉意。
該誠惶誠恐的是自己。
左吳用眼神告訴了燃蘿自己的想法,手指相合之下,這點小小的情緒的傳達並不算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