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就成了現在這個局麵,華銀財團在五大國有銀行中的四家都持有大額的股份,除了農行,隻要是上市銀行,華銀財團的持股數額都不低於10。
這個問題,其實真沒什麼。
華銀財團所得到的回報不過是在每家銀行都派有一位獨立董事,彆的好處基本沒有,在中行那邊,雙方關係不錯,華銀財團可以內部融資,建行、工行和華銀財團的實際關係早就差到了極點,一毛錢的貸款融資都拿不到。
雙方的矛盾主要還是集中在大客戶的問題上。
很多人都想不到,高高在上的銀行,為什麼對大客戶資源有著強烈的需求,就以電力係統為言,每年有多少工程款,多少業務流水,多少工資,多少住房貸款?
華銀財團和建行在電力係統的交戰規模,堪稱是白刃戰的水準,都殺紅眼了。
過去,建行和工行在這方麵也有激烈的競爭,很多單位經常是兩個存折,工資卡是建行的,獎金卡是工行的,沒有殺紅眼,因為大家都有基本的成本核算問題。
華銀財團就不同了,東邊不賺,西邊賺,經常將價碼抬的非常高,高到工行和建行都很難承受的水平。
另一方麵,華銀財團是必須和四大係統搞好關係,玩的都是立體往往和這些係統的某家單位,同時談十幾項合作,這裡麵的水就太深了,有些事做的很絕,工行和建行是真沒什麼好辦法。
這不是說四大係統的幾十萬家企事業單位,各種金融服務都被華銀財團獨家壟斷,但也確實占了一半,剩下來的一半,工行、建行、交行、中行、農行……還有各種地方銀行都在哄搶,連各地的農合社都在拚命圈地,對於往年占大頭的工行和建行而言,這能開心嗎?
舉一個最簡單的例子,全國一半省市的供電局,現在的工資卡都是華夏銀行的卡,這在過去是完全不能想象的事。
為什麼是這種局麵,那就隻有上麵的人清楚。
一定要問原因,那先問問國網公司是怎麼收購智利電網公司30股權,又是怎麼擠入巴西電網市場,怎麼擠入泰國市場的。
這裡麵有很多事,國網都不方便出手,全部是華銀財團負責搞定,還要幫國網融資,甚至要組成聯合財團共同出資收購。
這隻是很小的一部分原因,全部坦白從寬,那要幾萬卷紙才能登記清楚。
這麼多的事,基本隻有一部分是銀行能乾的。
這樣的事,四大係統各不相同,多不勝數,無數的利益相互糾纏,十幾年下來,最終在這幾年形成了全麵性的大突破。
這裡麵的關係和共同利益,早已複雜到不是哪位領導發怒,說幾句狠話就能改變的。
難道你以為中彙公司的這些領導沒乾預過,難道你以為建行、工行沒有反應過情況,難道你以為沒有其他的領導指示過?
改革很難啊。
因為既得利益集團是不可能放棄手裡現有的利益,我現在天天過著吃肉的日子,你憑什麼讓我回到過去,繼續過著喝稀飯的日子?
徐騰不否認,下麵的人在辦事時,不排除有人急於求成,送錢送禮之類的,那你以為建行的業務負責人不送禮嗎?
華銀財團現在還不夠大,暫時隻是拚命盯著四大係統,沒有進一步的擴張,再過幾年,你以為徐騰就會止步?
全國這麼央企,這麼多大型國企,這麼多優質的公司,華銀財團一定會全麵開戰。
彆的不說,華銀財團將央企、大型國企的盤口搶下來,工行的全球第一銀行的地位就肯定保不住了。
工資卡。
工資卡,工資卡。
重要的事情說三遍。
你的工資卡在華銀財團,你過來辦業務,本來是想將活期轉定期,一不留神,搞不好就將定期轉理財基金、轉保險、轉股票、轉網銀、轉債券、轉信用卡,這些業務不就都來了。
中國是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這種經濟結構下的社會環境,特彆是金融業的生態環境,和西方國家是截然不同的。
工資卡對於銀行業的重要性,在每個國家或多或少都有,但絕對沒有在中國這麼複雜,這麼重要,因為中國經濟的主體結構不僅是國有經濟,而且還是世界上最龐大的儲蓄型金融國家。
同時,央行對存款儲備金的要求也是世界上最嚴格的。
這些零零種種的特點不斷,不斷,不斷放大了工資卡對於中國銀行業的特殊重要性。
徐騰一點都不著急,就慢慢聽著李達霄和鄭總交涉,他不用說什麼,因為他手裡的籌碼是非常多的。
隻要他不想賣股份,誰也奈何不得他,穿小鞋就穿小鞋,他又不是沒有嘴巴,不能告狀嗎?
談來談去,一直談到晚上7點鐘。
這場談判依然沒有任何結果,這實際上已經不是華銀財團和中彙公司之間的矛盾,還是華銀財團和整個國有金融體係之間的矛盾。
鄭總終於急了,開出一個最後的談判價碼——華銀財團在工行、中行持有的股權不變,在交行和建行持有的股權,置換成在農行的股權,總額不低於22,十年內不得高於25,並在農行保留副董事長和一名非執行董事席位。
雙方共同推進農行上市工作,由華銀財團全權負責農行的io業務。
這是一個很混亂的協議,什麼是華銀財團,這本身並無標準,換句話說,華銀財團在農行io上市後,實際控股比例是多少,根本不受製約。
財政部和中彙在農行總持股達到60,這是必然的,華銀財團實際總持股達到30,也絕非不可能。
這是鄭總在職權範圍內,能夠做出的最大退讓,他要糾正自己的錯誤,快速收回華銀財團在建行、工行的持股權,內在的原委,他不能說清楚。
李達霄沉默不答,顯然是拒絕的,因為華銀財團根本不想要農行的股權,也不想幫助農行成為一家優質的巨型國有控股銀行。
華銀財團的要求很簡單,維持現狀,在每一家四大行都持有一定股份,等待更好的時機套現,或者說,沒有絕對利好的價碼前,絕不撒手。
偏偏,四大行中,除了農行,其他三大行都不願意繼續維持這種局麵,寧可將股份交給其他外資機構,或者是交給上級主管。
徐騰也沒什麼話可說,至少到目前為止,鄭總開出的價碼對華銀財團而言依舊是不利的,隻不過是從重虧,變成能接受的虧損而已。
每個人站的位置不同,想法自然不同,鄭總真心覺得華銀財團沒有虧,隻是從大賺變成小賺,他知道華銀財團一直是用杠杆收購四大行的流通股,實際支出不到70億美元,最多也不可能超過80億美元。
現在行情這麼好,華銀財團這些國有金融股投資的賬麵增值,至少達到了500億美元規模。
鄭總的意思很簡單,很清楚,都是自己人,都是中國人,抬頭不見低頭見,我雖然不是央行,不是主管你的上級機關,好歹也是能鉗製你的。
你們給點麵子,少賺一點,咱們將這個事情結束。
簡而言之,鄭總是要徐騰和華銀財團為他們這些人的決策失誤買單,將他們被外資投行誤導的錯誤決策,變成一個政績,變成“利用外資投行在海外上市,再在合適的價位回收國有資產,巧妙維護國有金融秩序”的政績。
鄭總不過是這些人中的一個,負責出麵“指點”華銀財團出資回收國有銀行資產,再負責低成本收回國有的人。
這一刻,徐騰懂了,終於明白建行的那幾位領導,為什麼會一言不合就撂臉子,一言不合就揚長而去,都是一場戲,都是這位鄭總在幕後下指導棋,就是要讓他明白,華銀財團已經沒辦法繼續持有三大行的股份了,便宜一點賣給國家,對大家都有好處。
徐騰繼續喝茶,已經冷掉的茶水有一種微微的酸苦味兒。
天色已晚,窗戶外的金融街夜景五光十色,炫彩奪目,而在這間看似普通的辦公室裡,卻上演著一場驚天的謀略大戲。
能夠坐在紅牆裡的領導,終歸有它的道理。
這位鄭總用了兩年時間,導演出這麼一幕大戲,讓徐騰充分明白了其中的道理,但是,徐騰根本無意退讓。
“首都這邊的11月還真是冷,您平日裡也少喝點綠茶,多喝點紅茶,大體上,紅茶還是養胃的。”徐騰將茶杯放下,皺了皺眉,提醒鄭總,
“哎呀,你不說,我差點忘了。前幾天,工行的小傅過來時,送了兩盒祁門紅茶,我到現在還沒開封呢。”鄭總起身,裝模作樣的去找茶葉。
“今天就先這樣吧。”徐騰也站起身,將擱置在椅背上的厚呢大衣拿起來,掛在臂彎,和鄭總笑了笑,“我會考慮退出各大銀行的董事會,具體賣給誰,您也不用太操心。您說的對啊,強扭的瓜不甜,我還是繼續我兩年前的思路,收購荷蘭國際銀行和aig集團,希望您多支持,可惜啊,好機會錯過了,我沒能在美國銀行占據一席之地……哦,對了,您不是一直想知道我到底放出多少籌碼,才收回這些國有銀行股嗎?其實也沒什麼可隱瞞的,美銀收購美林證券的融資是我們做的,您想啊,華爾街當時有幾家投行能拿出這麼多現金?我將這些事告訴您,就是希望您能理解,我們華銀財團為了您的一句話,損失到底有多大。美銀的股價一年翻了五倍,我當時手裡拿出去交易的籌碼,現在價值六百億美元。”
“當然,對我來說,這不算是一筆很重的教訓,隻要能讓您高興,這點錢算什麼?”徐騰一臉無所謂的笑意,聳聳肩,“所以,請您多擔待。”
多擔待。
這三個字從徐騰口中說出來後,整個氣氛突然變得異常凝重。
鄭總拿著那兩盒祁門紅茶的紫紅色鐵盒,忍著內心的怒氣,以及一點點的恐懼,看著徐騰,終於意識到,他的幾次退讓不僅沒有達成交易,還惹怒了這位華銀財團的理事長。
完了,這一次是要硬碰硬了。
唉!
李達霄歎一聲,這才站起身,和鄭總握手告辭,拍了拍對方的手背,“老鄭啊,多擔待吧,我們做生意的也不容易,市場經濟嘛,你也不能讓我們不賺錢。你說我們現在任務多重,在東盟投資了七百多億美元,不都是上麵的要求。你們這些上級機構之間相互都不通氣,我們下麵搞企業的人,也很難辦啊!”
“什麼擔待不擔待的,我們認識這麼久了,說這種話就顯得生疏了啊!”鄭總也拍了拍李達霄的肩膀,示意他送李達霄和徐騰離開辦公室。
幾分鐘後。
徐騰上了自己的那輛勞斯萊斯銀天使,坐在車裡,看一下平板電腦,將最新的美股指數調出來,算一算建行的市值,算一算華銀財團持有的國有銀行股,總市值是多少了。
順便,他也看了一下美國銀行的股價,百感交集啊。
“這事啊,還是怪咱們。”徐騰將手裡的平板交給李達霄,讓他也來算一算,華銀財團在這一波的交易中損失了多少利潤。
他和李達霄、徐總隻知道建行、工行的股價必定會漲,而且會漲的很厲害,沒想到,美國銀行漲的更厲害,簡直是逆天暴漲,毫無道理,呆賬率那麼高,漲幅居然還是完爆工行、建行。
沒天理啊。
此時此刻,徐騰也隻能說,誰說美股市場成熟理性的,都應該拖出去續了。
美國銀行的行情充分證明了華爾街是多麼慘烈,這種不太爛的股票都要硬撐起來,同社會主義陣營的兩大金融股抗衡,證明華爾街不倒。
“確實是要怪咱們自己,一是沒有想到美銀漲的這麼凶,這麼快,二是沒有想到老鄭這波人,居然敢利用咱們,給他們的錯誤決策買單。”李達霄有點頭疼,仔細想想也隻能是一聲苦笑,當初鄭總出麵讓華銀財團出資回購國有金融股時,可是各種好話都說儘了,現在一轉臉就來了一招翻臉不認賬。
“理事長,這個事,您打算怎麼辦?”李達霄心裡其實沒譜,還是得問一問徐騰的真實態度,到底是真的重新賣給外資,還是繼續持有,或者是直接拋盤?
“還是要賣給他們。”徐騰沒什麼好擔心,將平板拿回來,算了一筆帳,“不要和中彙這幫人羅嗦,直接和國資委談清楚,我們退出建行和工行,價位是多少,國家就拿出多少外彙處理此事。”
“現在這個價位這麼高,恐怕有點難啊。”李達霄是真的心裡沒譜,他們是在建行每股34美元時溢價20收購的,一年時間,每股漲到了69美元,差不多是到頂了。
鄭總那幫人壓力也很大,現在是必須要回購,萬一回購之後,股價暴跌,那就是國有資產的流失,國家外彙儲備不僅沒有保值增值,還虧了一大筆。
鄭總現在最煩的地方是怕強勢逼迫華銀財團轉讓之後,今天剛接盤,明天,華銀財團就聯手外資投行坑殺他們一票,三大國有銀行都是在美股上市,那可不是他們能乾預的地方。
華銀財團則和華爾街狼狽為奸久矣,裡應外合,坑殺國家隊,那簡直是吃飯一樣容易。
現在國內確實有幾股勢力,不斷嘗試阻止華銀財團在國內金融領域的擴張態勢,這裡麵有富邦係,有鄭總這一批金融領域的實際操控者,有一些左派學者,特彆是極左派,有四大行這種和華銀財團形同水火的競爭對手。
華銀財團想要繼續在國內發展金融產業,除了立足基本盤外,也確實需要一些更巧妙的策略。
四大行,中央是絕對不會撒手的,肯定要保證國有獨資的屬性不變,一百年不動搖。
徐騰能做的,隻能是在四大行中找到一個長期盟友,這個盟友,目前看來隻能是農行,因為農行的情況最弱勢,最需要聯手華銀財團共同發展,一旦聯手華銀財團,農行的國際化道路,走出去戰略也就有了一個重要的助力。
這一點,鄭總那些人也看的很清楚。
華銀財團現在和這些人的分歧在於,徐騰不願意以虧本的價碼做交換,而這些人強烈要求徐騰承受虧損,因為四大行在美股的價位太高,一旦他們被迫用外彙從徐騰手中高價接盤,結果卻迎來一場暴跌,那真是牽連甚廣,不知道多少人的烏紗帽不保。
明麵上,他們不會受到太多牽連,但他們的政治道路基本就宣告終結了。
大家都是資深的業內人士,心裡都明白,這玩意一旦跌起來,那都是幾百億美元的外彙瞬間灰飛煙滅。
上麵肯定還是有指令,要接盤,要維護國有金融體係主導中國金融業的基本秩序,同時也要儘量保證股價的穩定,保證外彙投資的增值保值……於是乎,鄭總這群執行者就想到了一個好辦法,讓華銀財團承擔虧損,低價轉讓給他們。
至於辦法,他們有足夠多的辦法逼迫華銀財團就範——至少他們以為自己有足夠多的辦法。
徐騰在心裡權衡利弊,確信自己暫時還不用太擔心,這是一場博弈,但是,博弈的時間段不能太長,因為建行、工行的高市值確實不太可能維持太久。
他的估測是一年左右。
這意味著,他和鄭總這些人的博弈周期也就是一年時間,最長不得超過2011年的中期,絕對不能拖延到敘利亞戰爭,不能拖延到全球石油價位暴跌的周期。
敘利亞戰爭和歐洲難民危機對全球經濟的影響是非常負麵的,基本上,隨後的四五年,甚至是六七年內,全球股市就沒幾個能翻身的。
做生意做到華銀財團這種規模,一年的博弈算什麼啊,四五年的煎熬和博弈都算是很正常的事。
都說大國要有大國的定力,大財團的理事長,那也要有大財團的戰略定力。
徐騰反複斟酌良久,決定先和鄭總這些人慢慢博弈,煎熬一年半載再說,華銀財團在工行和建行持有的總股本,目前已經漲到了665億美元的市值規模。
鄭總想用農行22股權,以及那個可有可無的董事會副董事長席位,交換這665億美元的股票,等於是用1美元的資產交換3美元的資產。
這完全就是一場政治訛詐。
資本家的邪惡之處就在於這裡,華銀財團雖然付出了慘重的籌碼,但不管是美國銀行的籌碼,還是從外資投行回購國有銀行股,從始自終,華銀財團都是使用杠杆操作。
因為華銀財團、徐騰一直有信心,相信這一波的行情絕對沒有錯,這是徐騰對2007年美國次貸危機最大的一次利用,很小的投入規模,重點押注中國金融股在全球金融危機下的一枝獨秀和全麵暴漲。
很小的投入,在工行、建行、中行、交行……四大國有上市銀行持有的總股份加起來,已經超過1093億美元的總市值。
特彆是中行的這一波,1540億美元的總市值,20的股份是在華銀財團的澳門銀河資本公司手中。
凡此種種都不能怪華銀財團,因為這些股份原本就是各大銀行和監管機構低價轉讓給外資投行的,隻不過,華銀財團有足夠的籌碼,犧牲足夠多的籌碼換回來了。
你們犯了錯,現在想讓華銀財團幫你們咽下苦果?
怎麼可能?
做夢呢!
民族資本家也是有底線的,懂不懂?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