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最後的幸存者”,意味明顯。
——文明已經毀滅,雷德是最後一位活人了。
不僅是皮諾星,最後的毀滅一視同仁,殺星蟲能夠毀滅絕大多數的生命,逃過一劫的幸運兒,也將麵對蟲群。
兩台守望者,以及方舟號星艦,就是人類最後的火種。
而現在,隻有雷德自己了。
雷德掙紮著,想要暴起,但沉重的念力將他按住,使他動彈不得。
他牙關咬出了血,眼眶中爬滿血絲,宛如凶神惡煞的惡鬼,恨不得將眼前的蟲子撕碎,碾成肉泥!
因為幫我,伊文死了,為了救我,小影它們死了……如今連小紫也被抓住。
他心底生出一絲愧疚,但很快又恢複清明。
不,不是這樣。
如今這結局……與我的選擇無關,與每個人都無關。
人類的抗爭,所謂的拯救世界,不過是一場舞台上的滑稽戲罷了。
也許,在蟲族眼中,我們就像那徒勞掙紮的小醜吧,自娛自樂,茫然無知。
比如這隻王蟲,它的力量遠超過所有人的想象,七階禦獸師和守望者機甲在它看來就是玩具,如此強大……即便沒有蟲群,它也能獨自消滅整個人類文明。
可它並沒有出手,隻是靜靜看著人類掙紮,靜待人類滅亡。
這樣的存在,蟲族中還有多少?人類真的有希望戰勝它們嗎?
無論是希望還是勝利,都是幻覺罷了,是蟲族開的玩笑。
雷德心中苦澀,無力感湧上心頭。
雪白的大蛾子震了震翅膀,落在地上,精神傳音“3000年時間,你們隻進化到了如今這個程度,我很遺憾。”
它的語氣無悲無喜,似乎在說一件很平常的事。
“事實證明,與人類共生並不是一條正確的進化路線。”
“高壓測試下,也僅僅兩人抵達超凡境巔峰,甚至無人踏足超越,禦獸師的潛力太低了。”
這些話落在雷德腦海中,令他生出了濃濃的既視感。
身為科研工作者,這冷漠的陳述語氣他太熟悉了。
他咬著牙,嘴裡擠出聲音“禦獸師和…寵獸,隻是蟲族的實驗?”
王蟲歪了歪腦袋,聲音玩味“你很吃驚?你和那位艾米璐·米妮不是早就有過這樣的猜測麼?”
“如今現實擺在眼前,很難接受?”
王蟲好像並不急著殺死他,也許它也想找人交流一下實驗心得。
“雷德·霍普,你似乎是來自更遙遠宇宙的靈魂,那你應該早有預感了才對。”
“不妨想想吧,如果不是刻意搭建的實驗環境,沙褐、博特和庫爾蘭星係中,又怎能夠塞下如此多宜居行星呢?這不符合常理,也不符合概率。”
“我們搭建了這個世界,以寵獸的姿態陪伴你們,希望借助人類的潛力,尋找另一種進化的可能。”
“但很可惜,對超凡文明來說,禦獸契約似乎是揠苗助長了,你們始終未能達到我們期望的高度。”
“不過好在,我們也不是一無所獲……”
王蟲說著,用觸角點了點雷德的頭頂,“我得感謝你,雷德,你為我們帶來了一份有價值的成果。”
“……”雷德閉嘴不言,心中升起不安。
對蟲族來說,能夠稱得上“有價值”的並不多。
王蟲看向另一隻觸角上捆著的小紫,欣慰道“你為蟲族帶來了新的基因,她的進化很有可取之處。”
然後,它鬆開了對雷德的念力壓製。
“雷德,是你的特殊能力促成了她的進化,蟲族會記得你的價值。”王蟲說道,“所以,我們給你一個合作的機會。”
“……”雷德沉默,臉上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
王蟲伸出觸角,放在他麵前“用你的能力,幫助我族進化,作為交換,你將成為蟲族的朋友,我們會資源與知識,助你踏足超凡的下個階段。”
“這是一份不錯的提議,你覺得如何?”
“……”雷德深吸了一口氣,止住心底的衝動。
他沒有答複王蟲的邀請,而是問道“小紫呢,你們會怎麼處置她?”
“她已經脫離了族群控製,我很抱歉…”王蟲回答道,“如果你希望,我們會還你一個新的‘小紫’。”
唰——
光刃劃過,一截觸角掉在地上。
雷德用行動回答了王蟲的邀請。
與蟲族合作?開什麼玩笑。
因為你們,艾米璐死了,伊文死了……大家都死了!你竟然要我與你們合作?
他怒目圓瞪,身上纏繞著熊熊烈焰,恨意幾乎化作實質,一拳揮出,所有的力量彙聚於一處,如一顆爆燃的流星。
王蟲並沒有感到意外,被斬斷的觸角瞬間複原。
“是嗎,這就是你的答複……真是可惜。”
念力襲來,如億萬噸重壓,雷德身上的火焰瞬間熄滅,他的身體被擰在一起,像是一顆捏扁的橘子,血液被擠了出來,身體骨骼不斷脆響,碎成了一塊一塊。
痛,難以形容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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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張開嘴,想大聲怒吼,卻隻噴出了一口鮮血,血液模糊了他的視線,帶走了身體的熱量。
好痛……我要死了嗎?
我竟然…什麼都沒做到,可惡啊。
看不清了,身體輕飄飄的,失去意識前,他仿佛聽到了小紫帶著哭腔的呼喚。
“雷…”
“雷…德……”
“……”
眼前似乎出現了一抹光,乳白色的,非常耀眼,非常溫暖。
雷德睜開眼睛,在一片白色的世界中,紫發白裙的小紫站在身前,與他四目相對。
“小紫?”
“雷德,不要忘記小紫哦。”
“你說什麼?”他沒聽清。
“雷德,小紫愛你。”少女嫣然一笑。
浴火能力發動,火焰從她的發尖開始燃燒,一瞬間就爬滿了整個身體,她化成了一道絢麗的光。
雷德衝上去,伸手將她抱住,眼淚不受控製地流下。
他明白,小紫一定是又隱瞞自己的能力了。
她總是這樣,總是不坦誠。
“不,不不不!小紫,不要離開我了!求你。”他哭著道。
小紫的火焰越燃越旺,他感覺到了,自己精神深處正發生著某種變化——那枚屬於小紫的契約烙印突然膨脹,將另外五枚無主契約儘數吞噬。
唯一的烙印之中,九個契約,都是小紫。
小紫燃燒了自己,作為回報,海量的精神力從烙印中湧出,流入他的精神識海……
“雷德,收下小紫的力量吧,”紫發的少女蹭了蹭他的胸口,似在撒嬌,“帶著小紫這份一起…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