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蘭陵淹沒在口中的話沒有吐出來,無人知曉她口中可惜二字的深意。
宗室中人的罪行,早被戶部尚書那些殘黨收集的齊全無比,人證物證俱全,不用費多少的力,宗室人堆壘而起的血案,判決刑罰在帝王的朱砂禦筆下,傳到百官手中,從那巍峨紅牆中流向了外麵的人群。
謝昭毫不徇私,全部依律處置,情節過於嚴重者,皆處以極刑示眾,查抄的財產一部分用於補償苦主,剩下的充入國庫,還未捂熱,就又被分給到其餘五部。
整個判決處罰過程中,謝昭公正無私到讓百官心中冷得發毛。
人有私情,雖說宗室中人,與他關係淺薄,但都留著同樣的血脈,即便要拉攏民心,鞏固皇權,挑一兩個以正典型,便已經足夠,何需要做到一個都不放過。
“唉,都是朕的親人,血脈同源,朕原也不想如此絕情,實在是諸位宗室太過了,等明年諸位祭日,朕念在血脈同源的份上,會好好給叔伯堂兄弟們,多燒些祭品的。”
新帝坐在禦案後,垂淚感歎,言語似乎對自己清洗宗室的行為都是無奈之舉。
謝昭年紀輕輕,相貌出眾,他哭起來,淚盈於睫,聲音哽咽,好不可憐無辜。
他越是這樣的作態,底下聽候差遣的官員,就越心驚膽寒,腦袋垂得更低,愈發恭敬謹慎。
前有太上皇慘死,被新君三言兩語未葬入帝陵,如今又有宗室一網大清洗。
這其中新君表露出來的無情心狠,已經超出了官員們的承受能力。
親近之人因於他無益有害,便被他如摘花碾葉般除掉,何況他們這些外人,隻不過是皇帝用來穩固天下的棋子,將來若是出錯,豈不是死得更快。
謝昭將官員們的微末變化看在眼中,他有些滿意。
殺一隻雞,也隻不過緊兩日的皮,多殺幾隻,讓人意識到他的無情,才能讓某些心思多的人,更加畏懼而藏好那些礙眼的心思,不會再與他事事爭執不休。
謝昭也知道,不能逼得太緊,有錯就罰,有功便賞。
他毫不吝嗇,將參與此案的有功人員全都賞銀千兩,綾羅綢緞各五十匹。
其中能力出色者,加升一級,特賜禦筆。
一路上吹吹打打,熱熱鬨鬨的將賞送過去,傳旨太監當著圍觀的百姓,將謝昭的聖旨宣讀,又用逗趣的話再將文縐縐的聖旨內容,誇得所有圍觀群眾都明白了謝昭的意思。
官員們前腳還在恐懼新君過於無情,現在又被他這一招給弄得熱血沸騰,恨不得再辦兩件大案!
新君的心腸是冷了些,硬了些,但人家也不是那刻薄的人,隻要老實做好分內之事,在朝中還是很安全的。
嗯,比太上皇時不時發癲,當朝砍殺禦史要好太多了!
這一對比,官員們對謝昭更滿意了。
百姓們自然也不瞎,謝昭毫不留情懲處了宗室那群害馬,他們感激高興還來不及,哪裡會覺得他無情冷酷。
一直到九月臨近重陽,京中百姓對謝昭的熱議才漸漸淡了些。
“陛下,出使北蚩的大人回來了。”
謝昭看完手中那本對他儘是奉承誇讚之言的奏折,忍不住捏了捏酸脹的眉心,將其放到一邊。
“讓他進來吧。”
謝昭拿起一旁新上不久的溫茶喝了好幾口,才覺得人精神了點。
“臣拜見陛下。”
才三十歲出頭的禮部官員伏地叩首。
謝昭讓小喜子將人扶起來,“劉大人此番出使北蚩,辛苦了,坐下歇歇吧。”
“謝陛下隆恩。”說著,劉大人又要行禮,謝昭及時抬手止住了他的動作。
宮人端茶上來,謝昭示意他先喝了水再說。
幾口熱茶下肚,喉嚨舒緩了些,劉大人將袖中的密信抽出來,遞給小喜子,由他上呈謝昭。
“臣此番出使北蚩,北蚩國君閱覽完陛下聖言,感念不已,當場落淚,還與臣言,阿蘭陵公主能有助陛下,是她與北蚩的福氣,讓陛下不必如此客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