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昭追贈唐氏的旨意下達,讓京中的人都認識到了他對戰王夫婦的看重,唐氏的喪禮上,吊唁者的車馬長如流水。
薑婉自從與謝昭見過後,這幾日,一直懷著緊張忐忑的心情處理商務上事,她如今也算是謝昭的手下,唐氏的葬禮,她自然也沒有缺席。
於是,薑婉很快在諸位夫人小姐的交談中,理清了這位戰王妃的事。
她看到一身喪服,消瘦冰冷的冷傾歡,在滿堂哀樂和哭聲中,她聽到了自己震如雷鳴的心跳聲。
戰王妃也是一個穿越者!!!
天啊!
所以她在謝昭麵前說的那些東西,人家早就知道了!
薑婉自穿越而來,這是第二次感到難以遏製的難堪。
難怪當時她在謝昭麵前說了那麼多,謝昭反應冷淡,他是不是在心底嘲笑她的自以為是,嘲笑她什麼都沒打探清楚,就敢在他麵前擺弄。
薑婉不敢想,也不願意去想當日的情形,然而她越是避諱,謝昭那張含笑輕淺的麵孔就越發清晰,她甚至能看到他瞳孔下隱現的嘲意。
她覺得自己此刻像是安上了一個顯微鏡,不受控製的翻來覆去的將當日的情形和畫麵仔細的查看,她看透了表皮底下的血肉神經,它們好像都帶著對她自視甚高的譏嘲。
明明不尖銳,薑婉卻覺得自己的臉皮都被紮得稀爛了。
她死死握住身邊雲琴的手,雲琴眉頭微蹙,有些擔憂的看著她。
薑婉不知道,她現在的臉色有多麼蒼白,望著跪在靈堂前的冷傾歡的眼神有多麼駭人,眼眶紅的泛起了水光。
不知情的人見了,還以為她與唐氏有什麼關係。
冷傾歡跪在靈堂前,身體筆直筆直,麵容消瘦的帶著冰冷的鋒利,她直直的盯著香案上唐氏的牌位,眼底冷沉沉的,卻是沒有一滴淚。
忽然,她察覺到背後有一道十分明顯的目光鎖在她身上,冷傾歡垂在身側的手指微不可察地抽動了一下,驟然回首看過去。
冷傾歡的動作來的突然,沉浸在自己情緒裡的薑婉被她冷銳的目光射的身子一抖,有些慌亂的避開。
冷傾歡看著薑婉扶著侍女的手退出人群,隱沒不見,她沉著眼轉過了頭。
唐氏的葬禮在萬眾矚目下落下了帷幕,謝昭也終於收到了沈鴻將軍的來信。
“都死了……”
謝昭今日有些懶散,他還穿著象征著皇帝身份的龍袍,卻如一個風流公子般,慵懶的半歪在軟榻上,此刻,他身上又流露出了他還是三皇子時,遊戲人間的紈絝風流,減弱了身上那日益漸盛的帝王威嚴。
一直小心謹慎伺候的小喜子,見此情景,也生出了一點恍惚。
謝昭手中捏著寫滿墨色字跡的信紙,多情的桃花眼掃過那些密密麻麻的字眼,落在最後的一句話上,淺色的薄唇勾起。
“蘭慶州知府說,有人嫉恨薑家的盛況,買通了之前被薑婉責罰過的仆人,在重陽節那天晚上,將毒藥全部下在了他們的晚膳中,又放了火毀屍滅跡。”
謝昭毫不遮掩的將密信遞給恭敬坐在下首軟凳上的宋言,宋言雙手接過,沉著穩重的目光看完信上的內容,沉聲道“大火將人燒的麵目全非,誰又能分辨得出真假。”
他抬頭麵容嚴肅的與謝昭道“陛下,可要派人前去調查?”
謝昭示意小喜子將密信收好,“沈鴻老將軍在那邊,朕讓他去蘭慶州看看。”
“也不知道,薑婉得知薑家發生的事後,會做什麼?”
薑婉的宅子裡,此刻一片安靜。
伺候薑婉的四名婢女瞧著失神震驚的薑婉,麵麵相覷後,素來穩重的雲琴最先開口。
“小姐……”
薑婉握著信紙的手用力,紙邊起皺,她壓住胸腔下狂跳的心跳,“你們都先出去。”
雲琴等人不敢多滯留,退出後,帶上門。
屋裡隻剩下薑婉後,她身體頓時抽去了支撐的力量,軟倒跌坐在榻上。
薑婉承認自己或許有些蠢,有些自大,可她薑家出事,如此明顯的有鬼,她再蠢也能看懂其中的詭異。
難怪了,難怪她行事出格,薑家人不曾給她提醒,薑家和她所謂的薑家女的身份,都存疑。
薑家藏著不軌的心思,那蘭慶州府的那些官員和其他富商呢?
為什麼也都不說?
一種巨大的不安湧上來,薑婉隻覺得從腳底升起一股冷意,直衝天靈蓋,讓她呼吸都有些困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