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昭回到養心殿,拿起了一本奏折,卻並未像往常那樣急著打開來看。
他腦子裡還在思索著方才阿蘭陵的行為。
漏洞百出不算,甚至還十分急躁,半點沒有她之前的心機。
這實在是不像她。
腦海裡中思緒飛轉,他將手中的奏折放下來,轉而垂眼抬手捏上掛在腰間的荷包。
裡麵是安靜的毫無動靜的血檀木。
阿蘭陵回到自己的宮殿,心底裡的煩躁和不滿狠狠地撕扯著胸口。
宮人端茶上來,她猛得抬手打掉,茶盞碎裂四散,茶水打濕了花紋繁複的地毯!
“主子恕罪!”
小宮女一臉惶恐不安的跪下求饒。
阿蘭陵堵在心口的那口氣還是沒消,抬腳狠狠地踹了她一腳,“廢物!賤人!都是賤人!”
小宮女被踹得肩膀疼痛,她顧不得,忙跪好不敢多說再惹怒她。
阿蘭陵喘著怒氣坐下,碧色眼底湧著狠毒急躁的神色,理智被它們裹成了繭蛹,淹沒,所剩無幾。
一個下賤的婢子,容色家世全無,她就不信了,謝昭那薄情多疑的性子,會對塔蘭那個賤人一直寵下去!
那天過後,謝昭安靜的後宮開始熱鬨起來。
除了每日給太後例行請安之外,謝昭其餘時間總是待在養心殿中,奏折批累了,他便在殿內漫無目的地遊走,聽著小有子給他說阿蘭陵跟塔蘭的熱鬨。
說是宮鬥,其實都是阿蘭陵單方麵對塔蘭的針對。
再一次聽到塔蘭被罰跪之後,謝昭剛與宋言結束最後一局棋。
他抬頭望向了窗外,細細的雨絲織就成籠罩天地的雨幕,天色暗沉沉得蓋著。
“這都第七日了,也不知道她這個忠仆還能維持多久。”
宋言與小喜子等人都靜默而立,不敢出言附和這位年輕帝王的話。
謝昭讓人把棋盤收起來,外頭的宮人帶著一身寒意進來回話“陛下,太後身邊的秀英姑姑求見。”
謝昭道“請進來吧。”
秀英姑姑進來行禮,從袖子裡抽出一張紙,遞給小喜子,讓他奉給謝昭。
“陛下讓太後娘娘查的事,都已經找到了,寫在了這張紙上。”
謝昭接過紙張打開,看到上麵所寫內容後,他心底竟然沒有絲毫驚訝和意外。
紙張上寫了二十個姓秦的宮人名諱,然而當年與孝德文昭皇後有關係的卻隻有一個。
秦貞——太皇太後的閨名。
謝昭將紙張折起來,“勞煩姑姑代朕向母後道謝了。”
秀英姑姑應下,道“太後娘娘也有話讓奴婢代為轉告。”
“陛下所行一切之事,當以自身安全為重,不可急躁,來日方長。”
謝昭臉上笑意真誠許多,“朕知道了。”
秀英姑姑走了,謝昭將紙張在燭火上點燃燒毀,他靜靜看著它在瓷白的碟中燃儘成灰。
瞎了眼睛的老宮人說秦姑娘跟太子會為孝德文昭皇後報仇。
如此來大膽猜測,當年孝文太子所謂的謀逆自刎,怕是另有蹊蹺。
孝文太子死了,他皇祖父當初大肆徹查清洗了朝堂,殺了一大批疑似參與謀逆的官員,太皇太後卻沒有絲毫被懷疑,甚至還借此得了皇祖父的青眼,在當時孝德文昭皇後已亡故的後宮中,成了第一人。
連帶著,養在她名下的慶元帝也進入了皇祖父的眼。
當初皇祖父病重,說是思念孝德文昭皇後過度,鬱結難解而亡。
他大膽猜測,或許這其中有太皇太後的手筆,這樣看,皇祖父死了,孝德文昭皇後的仇應當是就此結束了。
塵埃落定,太皇太後心無掛礙,便出宮靜修。
這麼看,倒也是正常。
就隻一點。
當初皇祖父曾召道士和尚入宮招魂,而那些和尚中,便有白雲寺的僧人。
太皇太後選擇白雲寺靜修,難道是當初在那場招魂中,與白雲寺的僧人接觸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