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遷所也有病人,隻是,疫病比較嚴重的,謝昭的身份,還是要以穩妥為先,謝含璋帶他去一家,感染時疫較輕的人家。
屋裡的窗戶都關著,冬天冷,便是有炭火取暖,也經不起燒,何況,這戶人家,一看便知是沒什麼銀錢買炭。
屋子不大,洗漱吃飯都在這一處,牆上的黃泥稻草轉頭時日有些久了,地麵掉落了好些碎塊,屋頂用稻草茅草蓋的。
這幾日雪大,草蓋往下壓得深了點,還有些地方,雪化成了水,透過草蓋的縫隙一滴滴往下淌。
在床頭,還擺著一尊佛像。
謝含璋跟他說“如今雪大路不好走,外地的物資一時半會兒的也進不來,城裡的炭火已經不夠了,隻能今日你家分一點燒一日,明日又輪到彆家。”
謝昭站在桌子旁,眉頭蹙著,裹著打滿了補丁的衣服坐躺在床上的老婆婆懷裡緊緊摟著小孫女,目光十分警惕地看著他們。
“官爺有什麼吩咐?”
她嗓子沙啞得像破了的風箱,謝昭抬起桌上水壺想給她倒杯水,一拎起來,壺口碎了一角的水壺是空的。
老婆婆用口水潤著喉嚨道“官爺是要喝水嗎?您等等,老身這就去外麵給您打。”
“不用麻煩。”謝昭趕緊讓她歇下,“我們隻是過來看看,您的病怎麼樣了?您不用太緊張。”
老婆婆頭昏,反應有些遲鈍,愣了一會兒才訥訥的點了點頭,“原來是這樣啊。”
一邊的謝含璋讓身後的親衛去燒一壺開水來,他坐在了旁邊的凳子上。
謝昭盯著她的臉瞧,年紀大了,常年在田間勞作,後頸被壓彎向前傾著,雙手跟臉的皮膚像是被烈日暴曬的枯樹皮,看不出其他顏色。
就隻有那雙混濁的眼睛,還能看出她此刻或許因為身體的病痛,而露出一些情緒。
謝昭將目光輕輕移到被她緊緊摟在懷裡的小女孩臉上。
身體瘦小非常,膚色發暗,屋裡也沒有燈,唯獨年紀小這一點,讓她對病痛的反應更加敏感,眼睛有些紅腫,眼皮也無力的半耷拉著,整個人看起來十分無力。
“老人家,您覺得身體怎麼樣?”
老婆婆又緩了好一會兒,才慢慢道“沒什麼,就是沒什麼力氣,嗓子有點疼,官爺們還特意給我們請了大夫,給我們看病開藥,很快就會好的。”
謝昭平日裡很會說,現在,他卻一時間找不到話題了,坐在一邊的謝含璋溫言開口“老人家,陛下過幾日就要到我們這了,還帶來了許多人,你好好休養著,太醫那邊正在試新藥呢。”
“陛下要過來?!”老婆婆緩了一會兒,等明白他話裡的意思後,驚得眼睛都瞪大了一點,“官爺,您彆是拿我老婆子開玩笑,陛下他不是在京城嘛,這麼遠,他怎麼會過來?”
謝含璋看了眼今日話少的謝昭,道“我騙您做什麼,陛下擔心咱們,連他自己的壽辰都沒過完,就急著帶人趕過來了。”
老婆子眼睛還沒有壞,謝含璋一張臉蒙得隻露出一雙眼睛,她也能看出來裡麵的情緒。
她呼吸有些急促,一口氣沒喘勻,就躬著腰咳嗽起來,她慌忙從手邊拿起一塊破布捂著口鼻,謝昭嚇了一跳,趕緊走到她身後,輕輕拍她的後背。
“陛下,陛下是個好人啊!”
謝昭聽到這句話,沉默得更深了。
最後,謝昭全程沒說一句話,等外頭的熱水燒好了,倒了一杯給老婆子和小女孩,等她們喝完,他站在一邊,看謝含璋熟練的安撫她們。
“陛下還要去瞧瞧彆的人家嗎?”
謝昭撐著傘,無聲地點了點頭。
這次的病人家庭狀況要好些,同樣的對話,聽到陛下親自過來了,他們都沙啞著喉嚨說陛下是個好人。
一連看了十幾戶人家,反應各不相同,即便有不信的,但也沒多說什麼。
謝昭一路沉默著,最後一戶人家,他依舊站在一邊,聽著,看著謝含璋出麵跟病人打交道。
忽然,他感到自己衣擺被人扯了兩下。
謝昭低頭一看,是這戶人家的閨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