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開其餘的人之後,扶朕也給自己套了個模糊視覺的機械裝置。
路西斯好歹也是他的恩人,於情於理於公於私,他總該見見這個人。
明亮炫目的燈光被刻意控製著在頭頂閃爍。
拍賣會時勉強嚴肅幾分的氣氛即刻沒了蹤影,顯露出第三星係地頭蛇的本色。
如水波般蕩漾開炫彩的弧度,拍賣場好像一瞬間變成了某個母星古老風格的舞廳。
地下拍賣場本身也不是什麼正規的場所,有這種設計,也並不讓人意外,甚至有種“果然如此”的感覺。
路西斯麵色沉鬱地坐在貴賓室的沙發上等待。
五顏六色的燈光照在他臉上,他卻好像被燈光所擾,整個人都開始散發出糟糕的低氣壓。
有種被逼良為娼的既視感,主打一個十萬分不情願。
——本來就心情不好,這下更差了。
他坐的筆直,脊背繃得很緊,在等待的時間裡逐漸抿緊唇瓣,根本沒辦法說服自己無視這種亂七八糟的氛圍。
路西斯如坐針氈。
然後,門終於被打開了。
來者同樣使用了視覺乾擾裝置,路西斯看不清他的臉,隻聽見一個低沉但諂媚的男音從這張模糊不清的臉上發出。
男人殷勤地過來試圖和他握手“先生,我是地下拍賣場的主管之符關,您就是拍下——”
“東西。”
路西斯不想說多餘的話,他的耐心已經在第三星係地下拍賣場的混亂無序中逐漸告罄,隻想拿著東西走人。
扶朕表情一僵,這個聲音……
果然是他。
他小心地用隱晦的視線朝著路西斯看去,對上那張模糊的臉,在五光十色的燈光掩映下隱約看清了一抹不明顯的金色。
他的眼睛透著光,顏色就像曆久彌新的琥珀。
很特殊。
釋律者的眼睛顏色向來都是金色,但諸多釋律者中,扶朕隻見過路西斯。
他慢了半拍地應道“哦哦、東西是吧……就在這裡。”
他轉身拿出一個造型精美的折疊空間扣,指紋正確之後,空間扣自動打開,璀璨的金玉首飾被包裹在特殊材質的透明禮盒中,下一瞬躍然掌心。
“您先看看,這件看成文物的首飾確實足——”
話還沒說完,東西就被路西斯拿在了手上。
“那個……”小胖子硬著頭皮開口,“您買下這個首飾,是有想送的人嗎?”
“與你無關。”
釋律者的回複很輕,也很冷淡。
這句“與你無關”在薩維爾3768上也說過不少遍,扶朕可太熟悉了。
他都吝嗇分給這個諂媚的主管一個眼神,徑直走了出去,雖然沒說話,但冷淡的態度已經十分明顯。
扶朕看著他離開。
路西斯剛到廊道上,貴賓室的門還大開著,扶朕有些詫異的看著那個身影停在半途,然後絲毫不顧及地接通了一個視訊。
視訊是私人模式,扶朕沒辦法看見他在和誰通訊,但可以聽見路西斯的回複。
“東西已經買到了。”他說,“沒有下次。”
什麼東西沒有下次?
不知道。
但這怎麼看都不像是釋律者執行任務會說的話。
扶朕心想,總不會路西斯真的和法厄彌斯有關係吧?
那就不好貿然相認。
他失魂落魄地回去找到臨玉,臨玉說“扶朕,身為主管,你應該可以讓人留意他的動向吧?”
可以倒是可以……
“臨姐,你是想……?”
“沒錯。”臨玉定定的說,“我得搞清楚他到底為什麼來這裡,慕容枳到底有沒有死。”
扶朕真讓人去查了。
速度很快,二十分鐘就有了結果。
不查不知道。
一查,他看見結果的手都是抖著的。
扶朕囁嚅著唇,半晌說不出話來。隻是愣愣地抬頭看向臨玉。
對上那雙鎮定的黑色眼珠,他的心安定了一些,終於說“他在情報販子那裡問過兩個人……”
“是誰?”
“扶知淮。”他有些艱難地補充,“那是……我姐。”
“那還有一個呢?”
“……你。”扶朕補充,“準確的說,是‘格薇爾’。”
路西斯在情報販子那裡問了這兩人的下落。
好消息是,臨玉的行蹤沒有被透露,她確實隱藏的足夠好。
壞消息是,扶知淮的行蹤暴露了。
“扶知淮也在第三星係?”
當初第七軍從扶知淮的口中問到了法厄彌斯的名字,然後司青放她離開了。
扶知淮不能死,某種程度上說,她甚至能算是半個證人。
“情報販子給出的消息是,她在。”扶朕閉了閉眼,對於這個姐姐,他心中隻有說不儘的複雜,“剛來沒多久,被簡程帶來的。”
簡程。
這個名字的傳播度很廣。
他是慕容枳的長期雇傭對象,就算是扶朕也聽說過他的大名。
“他到底想做什麼啊?”扶朕不解。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鎮定冷靜的少女腦海中的想法幾經變換,最終還是有了抉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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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沒有太陽也要人造日光來宣誓領土主權的薩維爾不同,第三星係的日光就像美好下午茶多出的糖塊。
——有也可以,沒有也無傷大雅。
星海瑰寶、宇宙最高智慧聚集之地的最高研究院坐落在第三星係光照與環境最好的星球上。
溫暖的日光照射在這片被真理籠罩的土地上,帶去無人在意的美麗。
和智慧掛上關聯的似乎都是些正麵的詞彙,地下拍賣場私底下仰賴研究院生存,明麵上的極端卻表現在方方麵麵。
這顆星球,原本是沒有光明的。
可以散發出熱能與光能的天體不在鄰近的地方,星球仿佛處在某片星雲的影子中,無法從外部汲取光亮。
於是開始自行生出亮色。
地下拍賣場所在的星球有著一條極為完備的娛樂產業鏈。
這顆星球就像一座巨大的城市般,絡繹不絕的人來到這裡,璀璨的燈光也永不熄滅。
黑夜就是白天,白天也是黑夜。
喧鬨的娛樂刺激著腎上腺素分泌,不知疲倦的人們穿行在這裡,好像正在做著一場場永不醒來的美夢。
路西斯穿過熙熙攘攘的人群,跳躍的重金屬音樂由遠及近、又由近及遠,而他不受影響,就像一滴墨水落進大海中。
——雖然對比分明,可沒有人會注意。
他行至半途,腳步突然頓住,看著遠方繁星閃爍的天穹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