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累利阿人的弓太劣質,用作燒火棍倒是不錯,弓弦倒是被搜出兩千多條,數量令所有人大吃一驚。
馴鹿渾身都是寶,卡累利阿人的經濟生活幾乎都依賴於馴鹿養殖。馴鹿可謂北亞北歐唯一的大型草食動物,雄鹿往往長得特彆高壯,它脊背的那根大筋即被利用,卡累利阿人用之做特殊的堅固繩索,也用來製作弓弦。
鹿筋弓弦或許不如牛筋,它的質量至少遠勝於浸油的麻繩,發現如此多現成的弓弦,留裡克大吃一驚!
有驚喜也有錯愕,令整個羅斯軍震驚的是,大家本想著在此繳獲數量驚人的馴鹿,結果發現的不過是寥寥幾十頭,這是什麼情況?難道這裡的卡累利阿人不靠馴鹿過日子。
更奇特的是,留裡克下令手下禁止殺戮婦孺,可除了蘇歐米、維普斯仆從軍抓到三四百個眼神慌亂的女人外,真就沒有彆的俘虜。
陣亡的敵人中出現了一些老人,除此之外整個帳篷群再無發現敵人的崽子與彆的女人。
手下的兄弟們的確沒有濫殺,濫殺的證據不存在,事實已經證明,當羅斯軍登陸之際,整個帳篷群已經是婦孺絕跡!
至於那些被俘的數量驚人的女人,情況也極其不正常。
不勞留裡克親自去調查,耶夫洛已經帶來了令人吃驚的審訊結果,甚至於還有泰拉維斯代表維普斯人帶來的重大消息。
戰鬥已經徹底結束,數以千計的屍體已經被檢查一遍。
羅斯軍陣亡者屍體都被拉出來,搬運到一處空曠的湖畔呈矩陣排列。
很可惜,留裡克希望軍隊中的維京兄弟毫無損失,還是有十個倒黴蛋被敵人的矛頭刺穿了脖子這樣的要害,死者基本都是死於這個。
最多的陣亡來自於蘇歐米人,這裡躺著高達一百五十具矮小的屍體,他們的腦袋都捆著染紅的繃帶,也因這一頭飾讓撿屍者確定了其身份。他們身上的傷口五花八門,圍觀者都可確定,倘若他們作戰之時皆披著金屬鎖子甲,大部分死者就不會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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亂戰中,蘇歐米人和卡累利阿人的戰鬥力就是半斤八兩,即便前者接受了一部分換裝,奈何他們麵臨著的是困獸猶鬥的對手。他們如同菜雞互啄,亂鬥也極為猙獰。
羅斯軍全部的損失便是這樣,總陣亡還不足二百人,傷者亦有二百人,傷員幾乎也都是蘇歐米仆從軍。
至於敵人的屍體,疲憊的羅斯軍並未搬運屍體做詳細統計,人們紛紛做出估計,判斷敵人怎麼著也得有三千人被殺。
傍晚時分,一身汙濁的驕兵悍將們點燃巨量的篝火,他們根本瞧不起敵人的那些破帳篷,又憤恨敵人的貧窮根本搶不到多少好東西,就以那些帳篷的材料當薪柴,一些爛皮革也當做燃料,引得篝火還一直散發著類似烤肉的特殊氣味。
最大的篝火處留裡克於此召開戰後的軍事會議。
夕陽並不存在,本該是黃昏之際,西方的天空一片暗黃,有經驗的人都覺得未來將有一場降雨。八月份的天氣就是這樣,一場降雨就是一場寒。對遠離羅斯堡老家的東方區域頗有些了解的人都知道,儒略曆的九月份便是東方的雨季,會有極大概率下上半個月的雨,世界也會變得泥濘不堪,若是這等時機發動戰爭,戰士就真的必須在寒冷、潮濕與泥淖中鏖戰了,搞不好戰士沒有戰死,就因寒冷與突然且莫名的疾病喪失生命。
火焰驅散了夜晚的冷。
留裡克看到大家並沒有勝利後的喜悅,各旗隊長、百夫長都在想些什麼他已經非常清楚。
當然他更清楚一些有關敵人的事,便是耶夫洛從一群女俘虜嘴裡輕易聞訊出的一係列消息。那些消息的內容基本一致,便可斷定這些消息都是真實的。
很多人憋得一肚子話,當留裡克要求兄弟們自由發言之際,大家嚷嚷聲鬨得篝火處聲音鼎沸。
“都慢慢來,你們一個一個說!”留裡克命令道。
他們被要求按順序說說自己對此戰的看法,尤其要說明悶悶不樂的原因。
有權在此開會的人,或許大部分人本意是有所保留的,即見阿裡克和海拉菲德兩員猛將毫無保留地發牢騷,兄弟們也就毫無顧忌跟進了。
很多撈到在指向蘇歐米仆從軍,指責他們不忙著殺敵忙著搶掠,致使追殺做得不徹底,讓一些人逃了。
至於嫌棄敵人過於貧窮,反倒是另一回事了。
這是一個不好的信號!
留裡克咬緊牙關,捫心自問,高傲的維京人如何瞧得上一群芬蘭族裔的仆從軍?畢竟對戰的敵人從麵相上,就與仆從軍難以區分。維京戰士們的指責也不無道理,既然作為仆從軍居然敢與主力部隊步調不一致,這還得了?!
“此事,我必須得協調好,如果必須犧牲一些人的利益,那就犧牲蘇歐米人的……”
他斟酌了一番,先令躁動的人們淡定,接著宣講道“蘇歐米人、維普斯人,他們抓到了一些俘虜。經過我的調查發現,這些女人本就是卡累利阿人的奴隸!她們本身也不是奴隸,而是從彆的地方抓到的女人,甚至是當做貢品交給卡累利阿人的女人。她們中有些人本就是維普斯人,本就是蘇歐米人。我們的仆從戰士找到了他們失散的族人,這就是他們沒有堵好包圍圈的原因。”
這是一個事實,但僅是事實的很微小的部分。奴隸的子女仍是奴隸,卡累利阿人這裡就是這樣處理的。奴隸的確有來自維普斯人和蘇歐米人,有一大部分其實是來自於已經徹底崩盤的塔瓦斯提亞人。
奴隸嘛,這些女奴不敢去打仗,她們也幾乎沒有自己的思想,如同溫順的羊羔被新的征服者牽走。她們一開始是怯懦的,接著紛紛表現出服從的姿態,直到她們紛紛獲悉,征服者將把自己視作可生孩子的妻子,情況就徹底變了。
留裡克很滿意仆從軍的舉動,於感性,他覺得這是狂暴戰場上最後的溫情,於理性,蘇歐米人社群能得到一批有生育能力的年輕女人。
這是戰爭,還是好好計算經濟賬吧!
讓仆從軍得到戰利品,這是君主維係對方忠誠的一個有益手段,多數情況下是比軍事震懾更有效的。羅馬的擴張就是這套招數,羅馬軍隊自然是頓頓吃肉,優秀的仆從軍也跟著頓頓吃肉渣,哪怕是最次的仆從軍也有肉湯喝。
不過,如果讓自己的基本盤軍隊,尤其是老羅斯堡走出來的兄弟們,覺得公爵虧待了兄弟,那就是君主在動搖自己的統治基礎。
不可否認的是,這一苗頭似乎萌發了。
留裡克繼續他的話語“仆從的戰士們可以享有他們抓到的女人,羅斯人、巴爾默克人、梅拉倫人,所有奧丁的戰士們,我知道你們喜歡怎樣的女人!你們要身材高挑的又年輕,要麵目清秀又善於勞作。你們喜歡同族的姑娘,也喜歡類似同族的斯拉夫姑娘。你們根本瞧不上這些矮個子的女人,就讓仆從軍得到吧!除此之外,他們所有的繳獲都將被剝奪!這就是對他們錯誤行為的責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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倘若真是這麼安排,隊伍裡的純粹維京戰士都是滿意的。公平地說,仆從軍死了一百多人,他們到底是為羅斯公國流了血,得到些戰利品理所當然。然罪過也很重大,如此功過相抵,那些維京戰士看不上眼的語言不通又矮小的俘虜,讓仆從軍拿走算了。
畢竟羅斯人、巴爾默克人這等維京人已經不比以前,兄弟們已經擁有了挑三揀四的經濟能力。如果一定要迎娶女人,不是有一個現成的好辦法麼?他們發現,自己完全可以帶著一筆錢財跑到諾夫哥羅德,向當地斯拉夫農夫購買其女兒的婚姻。這其實是雙贏的選擇,維京戰士討得一個看得上眼的女人為妻,妻子的娘家人也需要姻親關係得到維京征服者的庇護。
他們的審美使然,對妻子的身份,首選就是維京同族,其次是斯拉夫女子,最次就是這些矮個子的東方之地的女子。
至於公國的大祭司是養鹿人這一事實,此乃一個特例,還是被奧丁欽定的特例,大家深信不疑。
如果說羅斯公國的社會裡人將因為出身無形中分個三六九等,等級如何都將取決於他們的母親。羅斯公國的維京男人,迎娶兩個女人都是不足為奇的。父母皆維京人,這種人身份最高。一方為斯拉夫人身份次之,一方為廣義的東方之地的芬蘭人,身份再次之。最末尾的便是父母皆來自東方之地。
世襲的貴族無論族裔如何,他們被公爵定義的高貴身份則存在另一種蹭蹭抵減的鄙視鏈。
羅斯公國目前根本做不到所謂人人平等,放棄了自己天真妄想的留裡克基於現實的考慮,他深知自己必須在此公元九世紀支持人群的高低貴賤。他可以暫不設定非常明確的君君臣臣等級排列,社會自發誕生的潛規則可不當否定。
公國裡維京人的利益必須要最大化,再在其中,羅斯本部人必須享有最高利益,這才是公國的基本盤,雖然目前基本盤看似不大,不過通過男人們拚命去做耕地的老黃牛,一個龐大的羅斯民族也能硬生生創造出來。
隻可惜,大家戰前幻想著一戰掠奪敵人十萬頭馴鹿,這種事終於還是化作泡影。希望有多大失望也有多大,人們帶著怨氣參與會議合情合理。
至於這群敵人為何這般貧窮,留裡克已經投過耶夫洛轉述俘虜的描述知道個八九不離十。
他開始針對此事鄭重其事地宣講,最後乾脆請耶夫洛本人站出來現身說法……
“原來他們連夜逃亡,上萬婦孺趕著十萬頭鹿已經逃了!”有人憤怒中站起來接話茬。
亦有人嚷嚷“不能讓他們逃!我們要追擊!”
“既然這不是卡累利阿人的全部,他們的大酋長還沒有被殺死,我們就必須把戰爭進行到底!不搶到大量的鹿,我們千萬不能撤退!”
……
很奇妙的是,剛剛還素有抱怨的人,他們對仆從軍的怨氣已經沒了。戰鬥仍將繼續,羅斯軍仍將繼續與敵戰鬥,即便戰鬥可能在廣袤的新世界持續多年,在徹底擊垮卡累利阿人、在掠奪大量馴鹿之前,戰鬥不能停!
他們是如此態度堅決,留裡克也就順水推舟。
明知仆從軍的下級軍官身份的小頭目在場,留裡克高聲宣布“繼續戰爭!身為公爵,我隻要三成戰利品!第一、第二、第三旗隊,還有射擊旗隊、奧斯塔拉軍的兄弟們,你們有權分得剩下的六成戰利品。蘇歐米和維普斯的仆從者,你們因為在決戰中的錯誤表現,隻能在未來在戰爭中得到最後一成戰利品。”
就衝著這樣的命令,所有的維京人很是歡迎,仆從軍覺得自己能享有的戰利品少得可憐,終究是自己忙著打劫放跑了一群潰兵,有錯在先也就不乾多言了。
情況還不壞,如果羅斯軍真有重大繳獲,比如搶到十萬頭馴鹿,按照這份公爵命令,蘇歐米也能分得一萬頭鹿吧?活著的兄弟都能分到十頭鹿,這難道不是重大封賞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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