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湖冰變脆的時候,所有農夫都當準備好新一年的春耕。
冰封的伊爾門湖最先解凍,憋了一冬的遊魚都開始探出頭,竄到水表層遊弋獲取更充沛的氧氣,乃至躍出水麵。
覆蓋整個世界的積雪隨後融化,大量融雪浸泡土地,到處是泥濘的現狀迫使人們也難以活動。
羅斯公國最南端的定居點新奧斯塔拉,這裡的積雪最先融化,冰雪剛一消失,泥濘中的草籽便迫不及待發芽萌生,忍耐了一冬的牛羊鹿變得消瘦,牲畜等待青草萌發拚命啃食,人們也焦急等待牛羊吃飽了好改善人的生活。
無疑卡洛塔是知道自己的男人組織軍隊又去討伐卡累利阿了,因距離的因素,當信使把信息傳達到,自己已經失去了舉兵集結的機會。
新奧斯塔拉定居點已經堡壘化,安頓牲畜的圈舍雖都在外圍,若有嚴重的戰事,牲畜的安危自然要讓渡於人,所有人會撤到堡壘中堅持抵抗。
關於拉多加湖北岸定居點熊祭鎮,以及伴隨它的大規模戰爭,等到卡洛塔知道這方麵消息時,不得不思考一番倘若自己的堡壘遇到同樣的狀況能否堅守得巋然不動。新奧斯塔拉的戰略價值重要,羅斯公國極大概率在這個方向遭遇到南方的克裡維奇斯拉夫人的商人。和平通商是可以接受的,就怕那些克裡維奇人覺得有利可圖,會大舉沿著洛瓦季河侵入。
伊爾門湖方麵與南方克裡維奇人的接觸,不可能因為羅斯公國對伊爾門湖的征服而斷絕。
洛瓦季河已經解凍,春季的融雪化作洪水,讓本是頗為平靜的河流變得狂暴。
五艘平底劃槳船在湍流的河上漂行,明明現在的河水冰涼刺骨,一旦有人墜河撲騰一陣子能被活活凍死,商人為了利益寧願冒險。
十多名皮革裹身的男人組成貿易團夥,他們在運輸一種頗為重要、大抵能得到北方民眾歡迎的商品——馬。
他們的船隻並不大,為了避免有夥計掉隊,亦是保證船隻穩定,各船隻見竟用繩索簡單連接,在河麵排成一字長蛇陣。
他們不過是販售十匹馬,兩匹公馬八匹母馬。
相比於北方民眾手裡的馬駒,他們所販售的可是實打實的從佩切涅格人手裡買到的突厥馬,商人是純正的克裡維奇人,隻不過來源地並非斯摩棱斯克社群,而是更為南方的基輔社群。
關於一夥兒名為羅斯的瓦良格人在遙遠北方建立一個強大強權的消息不脛而走,羅斯人名號早已在傳到了第聶伯河流域,隻是他們是否富裕與之通商是否有利可圖,這些都是未知數。
雖是未知,最大的變數就來自於一批逃亡者,以及自由傭兵們對羅斯人的描述。
“羅斯人擁有很多財富,掌握著很不錯的鐵器,帶上合適的商品可以換到一些好東西。”
基輔社群的商人會有這樣的態度,然斯摩棱斯克社群感受到更多的則是所謂羅斯公國的軍事壓力,以及對方所控製的豐饒土地。
至少斯摩棱斯克的聯盟首領收留了瓦季姆這種來自北方的落難者,聽其描述在覬覦北方土地的同時也下令族人和其他聯盟部落保持克製,所謂最大的克製便是斷絕與北方貿易往來。
斯摩棱斯克對北方采取“貿易封鎖”,基輔的克裡維奇同族們被迫也不敢過於冒進。
因為基輔本身就是一個屹立於河畔的“血之大祭壇”,這就是基輔的本意,亦是克裡維奇人的本意。住在祭壇附近的民眾麵對的是更複雜的國際形勢,他們從佩切涅格人手裡交換到了一批馬匹,卻無法從東羅馬那裡買到質量湊合的鐵器,亦無法買到好鹽。
東羅馬對所有斯拉夫商人的態度主觀上是排斥的,一個原因正是信仰的不同,另一個也是最主要的原因,正是斯拉夫化的保加利亞帝國對東羅馬的戰爭行為,引起東羅馬對各路斯拉夫人的敵視。甚至於對東羅馬境內的歸順皇帝的斯拉夫移民也進行了諸多限製,希臘人和羅馬人被羅馬皇帝下令搬遷到各個城市,將貧窮的農村扔給斯拉夫移民,帝國壓榨農民的財富,以讓城裡的羅馬人,尤其是君士坦丁堡的羅馬人繼續安度富裕的日子。
一個名為薩克伊的基輔的克裡維奇斯拉夫商人決定大膽嘗試,他帶著兄弟與一些朋友,帶著購買的馬匹劃船北上。冬季的第聶伯河上遊主河道中心是沒有冰的,他們不敢進入斯摩棱斯克城,找準一個薄冰覆蓋的小河就一頭紮了進去。
他們在瓦爾代結冰沼澤中摸著冰泥前進,為了商業利益他們寧可冒著腿被凍僵、凍掉腳趾的風險,強行找到了西德維納河的上遊。
所運的重要貨物就是馬匹,現在這些馬開始在冰雪之上牽拉船隻。
這是一段頗為艱難的旅途,多虧了季節是冬季的尾巴,他們愣是在冰雪覆蓋的沼澤上拖曳船隻滑行了近五十公裡,成功找到洛瓦季河上遊。
後麵的旅途終於變得通暢,當人們看到可以行舟且一直向北延伸的河道,大家竟爭相喜極而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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薩克伊跪在雪地上用冰水洗把臉,顧不得身上的冰涼泥土就咋呼夥計們“把船推下河,這樣我們就能漂到羅斯人和伊爾門人的領地。”
五條船連成線,前方的河道愈發寬闊,水流也變得湍急。
兩岸是極為茂密的森林,人們時常保持警惕,生怕有蘇醒的熊出沒,亦要提防被壓塌的鬆樹砸毀航行的船。
畢竟這是基輔社群第一次主動向羅斯人通商,一些充滿了未知性,且他們的行動也並未得到官方授權。
此乃一次試探性通商,倘若中道受不可抗力阻撓一切都完了。
突然,前往的世界一片明朗,分明是一片巨大的水域出現在眼前。
“那是什麼?一個巨大營地?”有夥計眯眼大吼。
警惕的薩克伊抬頭望去,那分明是一座木頭堡壘,酷似了老家基輔的那座被木牆包圍的大祭壇。
又有人興奮地問“那是否就是羅斯人的村子?再不濟也是伊爾門人的村子。”
“應該是的。兄弟們我們行進了很久,咱們與他們接觸,應該可以得到款待。”薩克伊是有戒備的,隻是大家太缺乏補給了,他們願意在本地人手裡和平購買一些物資。
隻是隨著航行的持續,他們不僅看清了那座城寨,也注意到在湖麵上遊弋的幾條船。
船首尾向上翹起來,中間有桅杆。
那是瓦良格人特有的船!這裡的確是羅斯人的城寨!
從南方漂下來一支船隊,他們運載了一些大型牲畜?
對養牛很在行的奧斯塔拉人敏銳注意到船上站著的實際是馬匹,再看那些航行者,怎樣都與敵對勢力扯不上關係。
卡洛塔現在挺著大肚子,理論上她到了四月份孩子就是呱呱墜地。留裡克把孩子的命名權給了卡洛塔,為此這女子又想了五花八門的名字,始終拿不定主意。
她的身體素質是非常不錯的,否則多年前也無法帶著妹妹忍著腿部疾患一路逃命。
也是那次災難,她的膝蓋一直存在舊疾,平日裡看不出什麼,隻是現在挺著驚人大肚子,走起路來需要木杖輔助。
一群奇怪的人帶著馬匹在城外碼頭登陸?已經有男人將那些家夥控製起來了?
“很可能是商人。傳我的話,快速告訴男人們不準動粗,我要親自會見他們!”
卡洛塔挺著肚子住著木杖,她穿上肥大的北極熊袍子,戴上白狐皮毛,一來彰顯自己的勇武與華麗,二來也是遮住自己的肚子。